容娘和成乔又在土里挖空了个小槽,往池塘里舀了几瓢干净的水来供鸡饮用,随后沿着这木棚的墙边用荆条编了个矮篱笆,大约离地有一尺高,防止有野生动物跑进来把鸡叼走。
再往土墙上凿了一些孔洞作为鸡窠,同样距离地面一尺,见容娘从屋里捧出一把干草想往里面铺,成乔忙阻止:“不用放。”
“我怕鸡蛋会受冻。”容娘道。
成乔摇头:“只有冬天的时候才要垫进草,平时不用,否则会长出虫子,我们就任由母鸡在鸡窠里生蛋就好。”
等到工序做完,两个人手上脸上无不糊满了泥水,容娘看着成乔脏兮兮的丝绸袍子,歉疚地低下头,绞了绞手指:“公子的新衣服……”
成乔却是满不在乎:“无妨,我有好几套。”
小孩子的友情向来很容易建立,更何况是一起战斗过的合作伙伴。蹲在池塘边,两个人互相洗干净脸孔和手掌,容娘感激地眨了眨眼:“谢谢你,等到小鸡长成,生了鸡蛋我第一个送去给你。”
但成乔举一反三,脑海里已经产生了新的想法:要是多养一群鸡鸭鹅,光靠卖蛋,她便能赚取一笔可观的收入。
她在心里盘算着生财之道,做贵公子当然是衣食无忧,但为了自力更生攒更多的秦半两和战国钱,可不能光靠宫里发的每月固定社保。
她沉思之时,这时天色早已黯淡,墨黑的云层聚拢,遮住了容娘欣赏的眼睛。
她想,原来公子皇孙也不全是纨绔,这个小王孙动手能力这么强大,自己的哥哥和他比起来,简直相形见绌。
吕瞻察觉到妹妹对自己的怨念,即刻低下头,回避容娘的目光。
正当这时,耳旁传来一阵稳健的脚步声,几乎是同时,吕瞻背书声朗朗响起。
——爹来了。
脚步声逐渐接近,成乔抬起脑袋,对上来者厚重的眼眸。
这便是吕不韦。他约莫三十余岁,与异人相近的年纪,瞳孔深沉如夜空,光看面庞却温和儒雅,教人看不透他心底城府几何。
“成蟜见过吕先生。”对传说中的吕相国崇拜归崇拜,这股情感终究还是得抑制,她垂下眼,鞠躬行了个叉手礼。
吕不韦此前对异人小儿子的脾气有所耳闻,不料今日亲眼见到的成蟜态度如此谦卑,倒像是和嬴异人一个模子里刻出来似的。
但这可不是什么好事。
次子一旦表现出色,就意味着成了长子的威胁,毫无疑问,赵姬母子与他关系相厚更好把控,而这成蟜背后的韩系势力超出了他的掌握范围,作为一位巨商出身的政客,吕不韦绝不容许有变数发生。
怀着不为人所知的心思,他打量了成乔两眼,又瞥向泥沙未干的鸡棚,和颜悦色道:“此为公子所做?”
不待成乔回答,容娘上前一步,脸上溢出骄傲:“回父亲,这鸡棚是公子与容娘合作完成,父亲觉得如何?”
如此说来,成蟜还有几分令他刮目相看的本事。不说别的,筑个鸡棚对大人来说难度虽然不大,但要换别的小孩子来,真未必有这个耐心做完。
“你也是糊涂了,怎能让公子做粗活?”吕不韦故作责备。
容娘不知他在想什么,闻言一时急了,忙辩解道:“是公子主动帮容娘做的,容娘一个人力气小,公子又出主意又出力,倒是哥哥什么活也不肯干,还要麻烦公子。”
瞪了眼蠕动着嘴唇还在装背书的吕瞻,她气鼓鼓道。
“你们先下去罢。”吕不韦示意儿女退散,意欲单独与成乔攀谈。吕瞻这才舍得放下装模作样的道具,和妹妹一道走远。
吕不韦视向低着头看地上石子路的成乔,语气和善:“小公子在吕府可还习惯?”
“成蟜吃好喝好,多谢吕先生的款待。”
头一回和这样深不可测的人搭话,成乔赶紧将尾巴夹紧,举止向同龄的小孩子看齐,不敢让他瞧出半点端倪。
吕不韦再明智,也猜不出她在想什么,继续试探:“公子可知公子政在赵国,平日生活可远远及不得公子?”
这她当然知道,但她一个小孩子又有什么解决办法,难道还能潜进赵国把哥哥偷渡进来不成。
“成蟜知道,所以成蟜对嫡母与兄长日思夜想,朝夕只愿与亲人相见,若是阿兄在,成蟜必定会待阿兄掏心掏肺,孝顺兄长。”成乔眼角被夜风吹得发痒,还抬手揩了揩。
虽天色昏黑吕不韦看得不甚清楚,到底哭没哭不知道,但声音里听着隐约含了两分哽咽。
有这样的觉悟就好。吕不韦心道,就怕这小孩心口不一,若和他亲哥兄弟阋墙,那可是个大麻烦。
他继续问:“公子年纪如此小便已入学堂发蒙,不知蔡先生教了公子什么?”
考察来了。
在嬴稷和嬴异人面前卖弄卖弄都有益无害,但成乔一想到吕不韦和自己的利害关系,顿感有必要藏拙了。
她含混地挠挠脑袋,道:“学了一些《商君书》,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