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骏看着太后熟悉的字迹,实在是惊骇的无以复加。
“如何?”皇帝沉声问,“太尉可还觉得朕在夸大其词?”
“陛下!”王骏顾不上回答皇帝的话语了,急切地就道,“太后既如此作为,事不宜迟,陛下应该早早决断才是!”
“朕还以为,”皇帝的目光有着不可错认的怀疑,“太尉与太后一道,都同样怀有此心。”
“陛下!”王骏惊呼道,他的脸都涨红了,“您怎可如此思疑臣!臣奉先帝遗命,从未有过谋逆犯上之心!”
皇帝目光充满审视的,仍旧是没有说话。王骏在委曲之余,心中亦有着深深的不安。他的确从来没有过谋逆的念头,可天子加冠亲政已有三年,他却贪恋权势,与太后一同钳制天子……平心而论,他当真问心无愧吗?
王骏激动出言后,忽然就难以再说话了。天子站于阶上,自上而下投来了谛视目光,这似曾相识的角度,一瞬间令王骏想起了先帝。他羞惭地低下了头,却不料就在下一瞬,天子走下了玉阶,双手握住了王骏的,“太尉,”皇帝目光如炬,直直地望着王骏,“朕可以相信你吗?”
“臣,”热血忽然涌上王骏心头,王骏像是回到了道别明帝,踏上征胡战场的那个夜晚,“臣愿为陛下效死!”
“朕哪里会叫太尉死?”皇帝大笑道,“只朕还需要借太尉一用……”
王骏心中明白,天子的下一句话,只怕就是要他交回南军之权了。割舍独据多年的权柄,王骏自然有所不舍,但他既然如此说了,心中自然有了决断。他不能再与太后纠缠下去,叫太后立了怯懦的城阳王为君,毁了先帝遗留下的基业,这样即便是死了,他也无颜去见明帝。
王骏眼中有着热泪,他酝酿了一会,打算先行开口,不叫天子先言,但就在王骏张开口的那一瞬,天子说话了,说的却是,“召尹丞相入内。”
这下,王骏是真的愣住了。
尹丞相尹怀修,是太后的长兄。原本只是蜀地一农夫,能力中庸,没有什么可以称道的地方,却凭借着外戚的身份,得到了明帝的扶持与提拔,在新帝登基后,更是由太后亲自任命为了丞相,在当今与太后的多次施恩下,封户更是超过了万数,成为大齐立国以来第三个万户侯。
尽管权势如此煊赫,但与极有主见的太后不同,尹丞相素来性情优柔,在朝堂之上,从来唯太后马首是瞻。此刻站在清凉殿外,尹丞相内心很是惴惴不安。他素来有些怵这个与妹妹性情相似的皇帝侄子,何况这次召见又毫无缘由……尹丞相正胡思乱想着,殿中就走出了人,说天子要见他。
尹丞相清楚,自己才能平平,之所以能够立身于朝堂,倚丈的全是太后的威势。因而在天子面前,也不敢摆几分丞相与舅父的架子。便和往常一样,老老实实地进了殿中,正要和天子见礼,不料腰还没弯下来,就听天子冷冷地问,“杀!”
话音刚落,卫士就如潮水般从四处涌来。他们紧紧握着长枪,立时就要将尹丞相斩杀于殿中。“陛下!陛下!臣所犯何罪!”尹丞相吓得滑跪在地,“您怎可妄杀朝臣!”
“妄杀?”听了尹丞相言语,皇帝一声冷笑,“丞相犯下谋逆重罪,便是以极刑诛灭,亦毫不为过。”
“谋逆?”尹丞相全身一震,“您便是为天子,也不能随意加罪于臣!”
“加罪?”皇帝森然道,语气中毫不掩饰的杀意,把尹丞相吓得脸色惨白。忽然之间,一张雪白的纸远远地从高处抛下,尹丞相慌忙拾起来看,待看清上面的内容是,他全身的冷汗如雨落下。
“陛下!此事必然有诈!”尹丞相匆匆下拜道,“太后与陛下母子情深,怎可做出这等谋逆之事?一定是有奸人弄计,妄图离间您与太后!陛下万万要明察!”
“是吗?”皇帝目光讥诮,“丞相是把朕当三岁孩童,连太后的印信也分辨不清吗?”
尹丞相徒劳地张开了口,他当然知道这是太后的印信,太后素来心狠,便是要杀自己的亲生的孩儿,又有什么好奇怪的呢?若是事成,自然皆大欢喜,可眼下……总而言之,他万万不能被太后连累了去!
“臣,臣,”尹怀修脑子飞速地思考着,在这样要紧的关头,他实在是顾不上自己的太后亲妹了,一味只想着给自己脱身,“此事臣实在是毫不知情!臣与太后虽有血脉之亲,但这等胆大包天之事,臣如何敢与太后沆瀣一气?还请陛下万万明察?”
“依舅父说来,”谢澄心下生哂,面上却道,“母后的谋算,舅父是毫不知情的了?”
“正是!正是!”见皇帝态度有所软化,尹怀修立刻点头如捣蒜,“臣一心只为陛下,陛下勿要误杀忠臣!”
皇帝听了,许久都没有回应。尹怀修颤颤巍巍的,生怕皇帝一念之差,自己就立时命丧当场,真是连大气都不敢喘一声。过了很久很久,终于听皇帝开口了,“舅父辅政多年,劳苦功高,待朕之心,朕自然知道,”皇帝语气和缓,尹怀修心中生起了微微的希望,他恳切地望着皇帝,皇帝盯着他的眼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