工业界“女性禁入”,而没有相关资质的情况下,研究所的大门同样关闭。
比较起来,无论教师还是钢琴师,都已经是顶好的选择了。而只有靠自己的能力生存下来,才有资格去谈理想。
“我对音乐圈不是太熟。”提奥沉吟片刻,“但据我所知,类似画展开幕式这样的活动,邀请的钢琴家都是内部推荐的。教师的话我倒还了解得多一点——我的姐妹们找工作的时候,去了家庭教师机构注册。除此之外,还回复了报纸上的每个广告。”
啊,报纸!
乔拍了一下自己的脑袋。
在信息爆炸的21世纪,几乎所有的事情都能在网上完成。以至于她竟然忘记了在互联网出现之前,人们获取信息最基本的方式。
周一傍晚下班的时候,提奥带回了厚厚一沓报纸——不但有海牙本地的,还有《阿姆斯特丹人》等其他省市的报纸。日期从今天,一直可以追溯到两周前。
“赞美订报的画廊经理!”乔甚至等不及吃晚餐,便埋首其中。
“我得不到赞扬吗,看在为你带回这些报纸的份上?”
“你最好啦!”乔不假思索地说,绽出一个笑。
她的笑像蜜糖一般,提奥心中泛起甜意,耳根却不由得开始发烫。
他偏了偏头,有点不敢直视那双闪着光的眼睛,“先去吃晚餐吧,一会儿我和你一起读报。”
19世纪的报纸充斥着当地居民的日常琐事:盖伊家的宠物狗被大风吹到了运河里,格尔特夫人花园里的郁金香被偷走了,乔治和蕾娜喜结良缘……
在昏暗的煤气灯下读了整整一晚报纸,头晕眼花的乔终于找到了有用的信息:乌特勒支一家女子中学,正急需一名英语教师。
这并非理想的工作,但工资十分吸引人——年薪1500盾,每周工作16小时。按照时薪来算,是她在21世纪博士工资的二倍。
寄出求职信的三天后,乔收到了校长布丁小姐的面试邀请。
“面试好运!”挥别坐上开往乌特勒支火车的乔,提奥向车站的邮筒内,投出了一封寄往比利时的家书。
“亲爱的文森特:
“很高兴收到你的来信,并得知你在安特卫普一切顺利。我认为你注册皇家艺术学院的决定非常好,如你所说,这会帮助你结识新的朋友,结束在艺术上多年的孤独。
“我将尽我所能支持你,直到你能够开始自己赚钱。随信附上200法郎的汇票——比往常多出的50法郎,应当足够支付艺术学院的注册费。请更合理地利用这笔钱吧,而不是毫无节制地找模特,直到把买食物的钱也花光。倘若你病了,大家的情况只会越来越糟。
“如果你真能像信中写的那样,不再将教授对你的批评视为挑衅,而是当成重新审视自己作品的机会,那么假以时日,取得巨大进步也是可以预料的了。
“改变是件好事。有时候,改变人生的就是那些意想不到又看似寻常的时刻。只有当你回头看的时候,才会意识到它们的重要性。人生自此被分为两部分:在这之前和在这之后。
“我是说——我遇见了一个姑娘。
“‘亲自尝试谈一场恋爱吧,’当你对我诉说你对凯·弗斯[3]炽热的爱恋时,曾这样写道,‘并在未来的某个时刻告诉我。’
“我想,就是现在了。
“哦,我该如何向你描述她呢?她与我之前认识的任何女人都不一样。她充满了谜团,也充满了惊喜。她身上有一种我曾试图在别人那里寻找,但一直没有找到的东西。
“我只认识了她几天,但越了解她,就越被她吸引。她的琴声就像她这个人一样,有着独立自由的灵魂,和蓬勃向上的生命力。
“那天晚上,我们一起步行回家,走过寂静的霍夫维弗湖。湖面倒映着城市的灯光,星星在我们头顶起舞。夜空是最浓郁的深蓝,但如果我能用颜色来表达心情,我会说,是金色和玫瑰粉的。
“我想要与她谈论一切。我深信她能够理解我心中的渴望,而我甚至还不知道她的全名。我不知道她的年纪,不知道她的家庭,可是——我无法停止想她。”
“……称之为梦想吧,”在信的最后,提奥这样写道,“我们的生活终将结合在一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