最后,文森特写下了与自己当初去阿姆斯特丹找凯的时候,提奥写给自己的信中同样的话——
“愿你拥有世界上所有的好运,我最亲爱的兄弟。”
这封信给了提奥他所需要的所有勇气。
他连电报都没来得及发,天刚蒙蒙亮就急不可耐地坐上了开往乌特勒支的火车。
走出火车站的时候,提奥被汹涌的人潮惊了一跳——问过路人才知道,今天是圣尼古拉斯到达乌特勒支的日子,几乎全市的人都出来看游行了。
乔与亨利埃特手挽着手,在人群中等待着圣尼古拉斯和黑彼得的出现。
“我听到了铜管乐队的演奏,一定是圣尼古拉斯到啦!”乔兴奋地踮起脚尖,这还是她第一次看圣尼古拉斯到达的游行呢。
颂歌声中,圣尼古拉斯骑着一匹威风凛凛的白马,走在游行队伍的最前面,不时挥手致意。他身披华丽的深红色长袍,戴着一顶又高又尖的帽子,帽子正中是用金线绣成的十字架。
紧随其后的黑彼得,穿着拉夫领紧身衣和彩色条纹泡泡裤。他一边蹦蹦跳跳地向前走,一边从肩上挎着的大麻袋里掏出礼物和糖果,撒向人群。
孩子们欢呼着伸出手,就连乔也被这样的气氛感染,加入了争抢糖果的队伍中。
“乔!”
她正得意地对亨利埃特炫耀抢到的姜饼糖果,忽然听到有人喊自己的名字。
爱德华站在几米外,笑着对她挥了挥手。然后,他努力穿过拥挤的人群,向她们走来。
“范德梅小姐。”他向亨利埃特点头致意。
“多么令人愉快的惊喜!”乔笑眯眯地说,“没想到会在这里遇见你。”
“这是我最喜欢的传统之一。时间还早,接下来你们想一起逛逛圣诞市场吗?”爱德华说着“你们”,眼睛却看向了乔。
“我就不去啦。”亨利埃特摆摆手,“我今天穿的外套不够保暖,还是先回去了。”
出门时乔便打算在圣诞市场上给家人挑些礼物,听到亨利埃特这样说,一时拿不准是应当陪她回去,还是继续自己原先的计划。
爱德华再次相邀,亨利埃特也表示她一个人回去没关系,乔才留了下来。
这个时代的圣诞市场,与一百年后并无太大区别。五彩缤纷的圣诞装饰看得人眼花缭乱,空气中弥漫的味道,也依然是混合了烤栗子和热红酒的甜香。
乔为邦格夫人选了一条羊毛围巾,又给邦格先生买了一个皮革钱包。爱德华则在珠宝摊上停了下来,请乔帮忙选一枚领针。
“这你可问错人啦。”乔苦恼地说,“我对珠宝完全不在行。”与约翰娜一样,她根本没有佩戴首饰的习惯,除了手表——如果手表也能算作首饰的话。
“我还以为年轻姑娘的喜好是相通的。”
“这么说,是送给你的姐妹,而不是你母亲的吗?”
爱德华笑了笑。
最终他选择了一枚钻石领针——年轻姑娘的喜好并不相通,乔心想,至少这完全不是她的品味。
与爱德华分别回到家的时候,乔在客厅里看到了一个意外的访客。
“提奥?你没说你要来。”
“我希望你不要介意。你的朋友范德梅小姐好心邀请我进来等。”
“一点也不。”乔回答道,“如果知道你要来,我就不会在外面耽搁这么久了。有什么事吗?你的脚踝完全好了吗?你想喝点什么?”
“我忘了把这个给你,”提奥从手提包里取出一本期刊,“去巴黎之前你托我买的……”
“哦,是的!谢谢你。”乔自己都差点把这件事抛在脑后了。
自从收到韦纳姆先生会面的邀请,这几天她都在忙着画图——当最心仪的对象递来橄榄枝,本就排名末位的备选便无关紧要了。
乔给提奥倒了一杯红茶。提奥双手接过,却迟迟没有下一步的动作。
突然,他放下茶碟,站起身来:“乔,我能和你一起沿着运河散会儿步吗?”他似乎完全忘记了乔刚刚从外面回来的事实。
提奥的反常令乔觉得有点奇怪。或许他有什么事情不方便在这儿说——乔这样想着,点头答应。
黄昏时的乌特勒支实在很美。
恢弘的圣马丁大教堂在夕阳下化作了深沉的剪影。燃烧的云霞照亮直指苍穹的尖拱,又温柔地抚过飞扶壁间的彩绘花窗。
可提奥却完全没有心思去欣赏。他沉默地沿着老运河向前走了一会儿,看上去有些心烦意乱。忽然他停下来,转向乔。
“昨天,我获得了晋升到巴黎总部的机会……”
“祝贺你!”乔很是为他高兴。
她收到了伦敦的面试邀请,而他即将去往世界艺术的殿堂,这种大家都努力奔向梦想的感觉真的好棒。
所以,他这次是来与她道别的?
“我要说的不是那个。”
想到自己接下来的问题,提奥就觉得嗓子发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