酷暑老蝉一息尚存,于黄昏下歇斯底里地鸣叫。
“时久能从彭城考来省会,真的是非常优秀啊。”
饭桌上觥筹交错,戚时久蓦然听到自己的名字,才从发呆的恍惚中抽离出来。
她抬起眼,看见爸爸双手端起酒杯,被酒气熏红的脸满是被夸赞的喜气。
“哪里哪里,老齐你家儿子才是真优秀。我们家这个女儿只是撞了点大运,她数学一向不好,今年彭城中考卷数学出的简单,才考进了全市前十。”
“孩子瞒着我们自己报了南堰附中省招生名额,我们也是录取通知书下了才知道的。”后妈也笑意盈盈,语气里满是嗔怪,“齐教授啊,老戚跟您也认识这么多年了,孩子一个人在南堰没什么亲戚,以后可能就要麻烦您多担待了。”
这俨然一幅女主人的模样,戚时久听着想发笑,却还是垂下眼遮掩了所有嘲讽,安静地坐在那里。
齐教授的夫人迎着敬来的酒杯弯腰:“老齐都跟我说了,时久这开学前半个月没办法住校,八月底附中也有个分班考试,就让她先住我们家。”
“时久不是数学不好吗?我正好让老齐也帮她补补。”
“老齐一个大学教授来教高中数学,也太大材小用了。” 爸爸边陪着笑,边狠狠挖了戚时久一眼,示意她一起上前敬酒。
戚时久闻言低下头站起身,乖乖捧着酒杯走到爸爸和后妈身旁。
齐向服虽然和戚添是老同学,但也知道他那一堆混账家事,连忙摆摆手:“举手之劳举手之劳,最近正巧也在带他们附中的数学竞赛队。”
齐夫人也看到戚时久低头怯懦的样子,心里满是疼惜,一时间百感交集。
“时久交给我们就放心吧!”她感慨道,“清玫的女儿就是我的女儿。”
方才热闹的酒局像烧热的铁被蓦地泼了杯冰水,一时鸦雀无声。
戚添和妻子的脸上一阵青一阵白,端着红酒的手放也不是,敬也不是。
齐夫人也知道自己说错了话,张张嘴刚想说点什么,一道清糯乖巧的声音打破僵局。
“谢谢叔叔和阿姨。”
她朝声音看去——
小姑娘看起来有些手足无措,指尖因为用力攥紧杯壁而发白,一双水汪杏眼正怯生生望着她。
乖得惹人心疼。
齐夫人心里一暖,细细一端详,女孩精致的眉眼越发似故人,眼眶却不禁有些微酸。
……
晚饭之后,戚添连夜和妻子回了彭城,说是公司明早有个会,却大有仓皇逃离如释重负的味道。
戚时久扶着行李箱杆,平静地注视两人相携远去的背影,目光往下移,落在他们紧牵的手上——
说实话,就这么看着,还真宛若伉俪一对。
“时久,你在这儿等一下,我让你齐叔叔把车开过来。”常欣见女孩在发呆,便热情跟她搭起话来,“我姓常,你叫我常阿姨就好啦。”
戚时久感受到常欣投来的视线,骤然藏匿起眸中的情绪。
夏风簌簌,几缕刘海碎发随风滑落在脸侧,她垂落长睫,小声嗫嚅:“常…常阿姨好。”
这一幕落在常欣眼里,就是一位乖巧到不可思议的漂亮小姑娘,面对新环境的胆怯与忐忑。
常欣对比起自家那个跟同学去邻市骑行就忘了爹娘的小崽子,牙根瞬时痒痒的,悔恨当年没再坚持要个女儿。
“滴”一声短促鸣笛,车灯的光亮由远及近。
常欣热忱伸手接过戚时久的箱子。
“很轻啊。”她有些讶异。
“……是的阿姨,我东西少。”
常欣看向女孩的目光更添几分疼惜,齐向服也下车帮忙打开后备箱。
从湿热夏风里突然进入凉爽的车内,也不知是舟车劳顿了太久还是紧绷的神经突然放松下来,戚时久有些昏昏欲睡。
车程很远,昏沉中,戚时久似乎听见一阵陌生电话铃,以及压低的交谈声。
等车驶入南堰大家属区停车刷卡时,她才稍微清醒过来。
戚时久往车窗外看去。
车先驶过一片密集的高层单元楼,楼下有一些大人带着小孩在玩耍;笔直向后开则是几栋并排小独栋,绿化也更显幽寂。
最后车停在一栋两层小别墅前。
“时久醒了?刚看你睡的熟都不忍心叫你。”常欣示意丈夫别熄火,自己匆匆解开安全带,带戚时久往房门走。
她拿出钥匙打开门,边上楼梯边指给戚时久介绍:“喏,一楼这里是客厅,右手边就是厨房。”
“你的房间就在二楼,阿姨已经给你收拾好了,不知道你喜欢什么样子的,就随便布置了一下。”
“我和你叔叔平常住一楼也不上来,所以你千万别拘束,就当是在自己家。”
戚时久的视线随常欣打开屋顶白炽灯而一滞。
入目是淡粉色窗帘轻轻漾着,床上粉色四件套搭配粉蕾丝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