腮歪头一笑,与其年龄极不相称,“这些疑问你藏在心里怕是很久了,或是说你已然有了怀疑对象,特地借我之口来求证?”
话落,高傒捏起一支筷子,在面前的觚中来回搅拌着,“怕是要让你失望了,时至今日,我也不知是何人所为。”
凉赢自是不信,愈发躁动的血液在体内胡乱奔涌着,搁于案上的双手颤抖不止,不知何时已然紧捏成拳。
“您......”
“菜肴是咸是淡、是苦是甜,光靠远观永远只是猜测。”
正待凉赢意欲再度起身质问,流白已然端起了面前的一碟凉拌笋尖,缓缓递至她的眼前,“要亲自尝过才知晓其中滋味。”
一旁高傒听罢,面浮讶色。
再看凉赢,也瞬间怔楞了。
“少主您的意思是?”
“两月有余,也是时候了。”
见凉赢不敢言明,流白坦言回之,“你去罢,回到那位宋国公主的身边,去履行自己的承诺、守住自己的承诺。”
话落,流白扭脸看向了高傒,“老师应当不会反对吧?”
“我自然是两可,”高傒舒眉一笑,落手轻道,“她可是你花钱买来的宠人,难得如此讨你欢心,就这样放出去岂非驱羊入虎口?果真妥当你要仔细掂量。”
“她可没那么容易死,”凝望凉赢愕容,流白温声柔似煦风拂面,“况且身心两处,于她而言也是一种煎熬。”
“这倒是,”高傒亦目向凉赢,双手一抄,“不过你要仔细,运数不会一直眷顾任何人,墙外暗流湍急,你所历者不过浅滩,还远未至深处,踏出澜苑容易,即便是再回来,此处也再无能收留你的人了。”
初来澜苑之景依稀犹在眼前,至今为止仍是凉赢难得的恬静岁月,环境典雅清幽,宛若人间仙境自不消说。
花卷虽然很凶,但做得一手好菜;
喜饼活泼烂漫,与自己无话不谈;
还有......
思及此,正面而坐的流白映入眼帘。
凉赢侧面敛眸片刻,再度睁眼后还是下定了决心,缓缓起身,隔案先后对高傒和流白躬身拱手,“冬往春来两月有余,仰赖高子仗义出手相助,又承蒙少主收留照顾。然昔日若无公主,恐在下还是位阶低下的奴隶,如今她可能身陷险境,在下万不能冷眼坐视。”
双手持觚敬向二人,“今夜借少主生辰之酒,特此拜谢辞别。二位恩情,请容他日相报。”
与流白彼此对视一眼,高傒轻轻摇头,举觚起身,“照此说来,也只有随她去了。”
流白嘴角微浮,一同举觚,未再留下只言片语。
时近黎明,墙外隐隐一声鸡鸣。
碗碟只剩菜肴渣汤,高傒抬手晃了晃案上空荡荡的酒壶,已无半点回响,又瞥目案下也只剩下了开了口的两只空坛,“时候差不多了,也该走了。”
再看醉熏伏于案上困睡的凉赢,早已没了响动。
“先前还说不敢僭越同饮的,自己一人喝了小半壶不说,连我先前存在你这的窖藏,也被她灌了两成,简直就是个酒蒙子。”
“老师您也没少灌她酒。”
流白单手撑案起身,上楼取了雪狐裘,轻轻披在了凉赢的肩上,见其睡梦沉酣,面颊绯红,一双薄唇时不时微抿咂嘴之态,他不禁轻笑,“确是个憨傻的丫头。”
抬首之际,方见高傒已看向了琴旁那支梅瓶。
恰好喜饼端来红云漆木茶盘,跪坐案旁将两盅茶依次端下,因道,“少主、高子,饮些热茶醒醒酒吧。”
高傒顺势笑道,“喜饼这丫头平日里温柔可人,可往一旦有于你不利之事,她是绝对不会手软留情的。”
“老师是指上月那几只趁夜翻墙偷偷闯入的老鼠吧?”
流白复还于座,左手理袖回道,“此番确与往昔不同,那些人并未以进献男宠为名,改换更为直接粗暴的方法了。白日里明明有个不长眼的探路中了陷阱,晚上还不死心。喜饼和花卷也是无可奈何才处置了他们,烧了衣物,尸体丢入池中喂鱼。”
“是啊,那些人尚未接近这白沙洲半步,都已死于非命,”
高傒再度看向凉赢,“不过她明明看到了你的真面目,花卷那急性子只怕还蒙在鼓里,就连喜饼都容忍她活到至今,怕是背后有你为其网开一面吧?”
喜饼听着双手持茶盘紧贴小腹,什么也未说便欠身告退了。
“其实学生也有一事不明,”流白不答反问,“她不过宋国公主身旁女扮男装的近侍罢了,为何老师独独对她施以援手?甚至还不惜为她亲自登门托我隐瞒照顾?”
被学生反手一子将了军,高傒一笑而过,不予置评。
天色始朦胧,星光渐稀。
轻桨划波,高傒坐于舱内,垂首静静看着枕于自己腿上尚未酒醒的凉赢。
迷迷糊糊之间,碧波声中掺杂着远方弦音入耳,令她睡得更为安稳。
直至舟过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