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0章返惊鸿①
入夜,院落内的各色田块内虫鸣不断。
一袭素白长衫的高傒怀抱白兔,散发坐于秋千之上,任由其来回轻荡。
瞥目窄门口,他看似自语轻笑,“这蝈蝈真不识趣,大半夜的还唤个不停。”
“这年岁一上,耳神也不济了?”
只闻熟声叩门,守在门外的宾须无便拉开门栓,身对怀抱酒坛的国懿仲拱手致礼,“见过国子。”“免了免了,"国懿仲随意摆手打发,一心只念着与高傒论长短,“你这田里明明是蛐蛐,哪儿来的蝈蝈?都半截入土的人了,看看你还玩儿这孩童把戏,荡起秋千来了。”高傒笑答,“若是这么大一只探头朝我走来都未发现,那我便非耳神不济,而是老眼昏花了。”国懿仲方听出揶揄之意,粗眉一皱,伸手拍了拍怀抱的酒坛,“难得一瓮好酒,便想着当年一起随先主血战沙场的老弟兄,没成想你这老白兔嘴还是这么欠,非坏了今夜酒兴不可?”
话落,两人应声而笑。
“老蝈蝈也不是第一天认识兄弟了,"高傒起身放下了怀中白兔,展臂一旁草亭,“亭内坐了说话。”少时,宾须无便取来了几碟下酒菜和碗。
两人刚坐稳,门外叩门之声又起。
“还有人这么晚了来拜访你?”
面对国懿仲好奇,高傒也摇头不知,只对宾须无吩咐,“去瞧瞧。”
待到宾须无将门拉开,方见门外所立者乃是大司理姒叔牙。
“先生!”
一见姒叔牙,宾须无难掩兴奋之情,遂赶忙将其引入。路上姒叔牙不忘问,“前些时日给你的书,可都看完了?”
“嗯,"宾须无轻声应是。
在姒叔牙面前,宾须无态度谦恭,眼中崇敬之情不言自明,这与面对高傒时的恭顺是截然不同的。方才落座石凳的国懿仲目视他们一路走至亭前,不禁面向高傒由衷感叹,“难为你说宾翁那老小子得了个好孙子,特地将他留在身旁好生教化,没成想在他心心中却只认叔牙为师,你岂不为他做了嫁衣?”
恰好姒叔牙脚步至于阶前,“国子言笑,在下同须无一样,都是蒙受了高子的知遇提携之恩。况且须无心智高于常人,对律法之事浓有兴趣,不过稍加提点而已,将来他的名声成就必不在我之下,岂敢以师自称?”高傒笑了笑,“大贤隐于野,要说动你入仕可非寻常易事,再者以凭足下之才,又岂是一个区区的大司理可以限身的?将来荣登宰辅之位也未尝不可。”姒叔牙拱手谦言,“您高看在下了,若论及宰辅兴国之才,在下还远远不及,或许另有大才也说不定。”国懿仲听罢饶有兴致,立问,“哦?叔牙莫非已有看中人选了?”
姒叔牙避而不答,“只可惜他尚无入仕之心,在下不好勉强,待到他有意之时,在下必当引荐。”高傒也不勉强,抬手招呼岂落座,“你是循着老蝈蝈这酒香来的吧?来的也巧,我有事想要与你商议,一同坐了边饮边说吧。”
浅饮几盏,高傒撂下酒碗瞧了一眼国懿仲,又看向姒叔牙,“令尊生前便贤名远播,如今你刚一入仕,想必那两位公子都私下里不免向你求教吧?”
“说是求教,不过拉拢罢了,"姒叔牙也不遮遮掩掩,下意识瞄向了国懿仲,“不过也难怪,长公子生母国后乃卢氏之长自不必多说,更何况国子的夫人乃是国后胞妹,有两大士族支持,长公子难免强势,听闻若非宋国夫人突然暴亡,国后几番催促齐公立嗣之事将成,如今也只好搁置了下来。”
国懿仲知其话未讲完,便顺势而问,“依叔牙所言,莫不是三公子叔纠也有争储之念?”
姒叔牙眸光微转,应道,“三公子几番私下找我,言谈之间倒是未提及越过嫡长取而代之意,更多者不过为求自保罢了,忧心日后长公子不容。”
言罢,国懿仲酒兴也淡了些,垂首一声嗟叹,“平心而论,长公子虽自幼受国后之托由我调教,如今也算得勇武过人,可说到治国理政之才,他比起三公子而言确是差了些。且他身份尊贵,向来有如众星捧月受宠,难免性子骄纵了些。”
余光瞥见高傒与姒叔牙正旁观瞧着自己,他遂话锋一转,“若要领一国登国君之位,这心性还得磨啊。”高、姒二人对目一笑,不予置评。
“你俩笑甚?"国懿仲只觉内心一阵发毛,被他二人逗得没着没落的,“齐公膝下总共三子,若是那天资聪颖的二公子仲晓尚在人世还另当别论,眼下纵览大局也只能拥戴长公子了,哪怕是略有不足,有我们这班老臣看着,也必无差错。”
高傒仍旧不正面接茬,忽转话题看向姒叔牙,“今晨我去觐见齐公时,听他说那位作客的卫国公子不日将离开返国了。”
姒叔牙应声接过话来,“在下也曾听到风声,宋国夫人不幸离世后,公子晁不便继续作客葵邸,已然搬至馆驿居住,这两天似乎正在收拾行装,也在采买路程所需之物,看来当是归期不远了。”
“说起那个公子晁,还真是令人刮目相看,"旁听高傒与姒叔牙讨论伪装成卫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