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过晌午,浩荡如龙的长队行至关前缓停,填满了官道。
宋国送亲使者乃二公子御说,也是舒雯的兄长,他下马亲往递交关文。
高坚城墙之上十步一旗迎风招展,甲士岿然不动,上下军容严整。
凉赢步行于舒雯车驾旁,抬眉一瞧,随风扬动的旌旗之上似有一物颇为眼熟。
定睛细看,旗上所绣之图腾,竟与自己丝帕之上的凤鸟颇为形似。
“何事以致出神?”
不待仔细分辨,舒雯已抬手撩起车帘,凉赢才知她已唤了自己三次。
凉赢拱手道,“无甚,只是小人初见如此军势,一时愣神罢了。”
“徐关地处齐鲁两国边境,乃边防重地,为高氏麾下重明营镇守。”
循声侧目,子御说手执关文已至。
“高氏?”来此之前,舒雯也多少了解一些齐国国情,经子御说一提,自然信口说来,“莫不是与国、卢并称‘三足庙鼎’的高氏一族?”
“正是,”子御说点头道,“方才徐关守将东阳将军告知,齐公对小妹你此番远嫁甚为看重,委派上大夫高傒代其出城远迎,此处早已预留一支马队,稍后会护送我们前往。身为庙堂重臣又执掌高氏一族,礼数倒也算是周全。”
舒雯面无神色,收手撂了车帘,“毕竟是太公望苗裔,又是东海大国,说到底也是为了自己博颜面名声,我们不过为其陪衬罢了。”
子御说脸色一沉,摸了摸鼻子凑到车边小声道,“既已长途来此,还是收心安稳待嫁为好,莫要再生事端,坏了邦国大事,惹公父伤神。”
车内了无回音,子御说不再多言,扭身看向凉赢与香萍,“你等好生侍奉,莫要惹公主不悦。”
“是。”
二人作揖应命。
重明营精骑马队开路,大队人马浩荡出行,通过徐关继续北上。
这一路,车驾内没有半点声响。若不是车轮起伏摇晃之际,隐约可见帘枫之间舒雯侧影依旧,香萍生怕她会做出什么出格的事儿来。
时至傍晚,日落浸润西山,与赤霞交映染透了半边天际。
前路马蹄声疾,令旗信使自北卷尘南来,正面迎上了宋国使队,与和重明营马队行于前段的子御说照面。
“末将奉上大夫之命,特来告知贵国尊使,他已前方十五里处的干时河畔恭候!”
令旗信使音色高亢,顺风传至舒雯车驾,凉赢自然听得分明。
“有劳,请代为向高子致意,”子御说横鞭于臂回礼,“稍后定当面答谢。”
“告辞!”信使行事干脆,勒缰调转马头,往回即赶而去。
香萍听罢长舒一气,手扶车辕面向车驾笑道,“公主一路舟车劳顿,想必待会儿见了齐国迎候使臣,不久便可入临淄城歇息了。”
车内舒雯仍不发一语,香萍自讨无趣又扭头看向凉赢,见其凝眉沉思,不禁嘟起嘴来,“你又怎么了?自进关入了齐境,就没听你吭过气。”
“公主既不发话,小人不敢聒噪。”
“哟,你小子这是拐着弯儿骂我呢。”
纵使凉赢并无此意,奈何听者有心,招来了香萍对其不满。
此刻凉赢也无暇去在意这些,自徐关前目睹旌旗上的凤鸟图腾,心中便有了一种猜想。
难不成昔日那些不知名的先生,他也身在高氏?
离干时尚有一里之距,便可远观粼粼河岸口已是黑压压的一片,旌旗林立,如火夕阳照得甲兵通亮,其军势之盛远比徐关时更加威壮。
为首者持旌节先行打马缓缓靠近,身后尾随一队仪仗甲士,没有携带兵器。
子御说见状也手持旌节驾马迎上。
二人相距二十步各自下马,遥相拱手致礼,随即子御说便领着他一道回步舒雯驾前。
“外臣高傒,奉国君之命特来恭迎,贵使远途辛劳。”
一见高傒,凉赢顿感惊雷击顶,心肺骤停。
束发玉冠、锦袍官装,眉眼依旧如雾罩关山,透着几分令人无法看清的儒雅和沉稳,鬓角染了几丝白霜,浅笑微扬的嘴角挂了几缕浅淡皱纹,岁月在他脸上留下了痕迹,却丝毫没有抹消他的风采。
是他,真的是他。
外使觐见,照例香萍与凉赢需依礼分列车驾左右,撩起前帘以供舒雯召见。
可她见凉赢楞在原地,双目直勾勾地盯着高傒,一时情急拧眉隔着马车低声催促,“还愣着?”
方才回过神来的凉赢,这才与之一道拉开前帘。
舒雯端坐于车帐之内,掩面羽扇缓缓降至鼻尖而止,“早闻高子盛名,能让齐公臂膀不辞劳苦出城远迎,深感惶恐。”
“公主言重,”高傒言辞庄敬,始终躬身未起,“宋公肯将公主下嫁,乃是我齐国数十万子民的荣光,君上与长公子只恨未能亲至,外臣僭越代迎,还望公主莫要见怪。”
羽扇之下,舒雯唇角微咧,迅而平复,对其稍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