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轻声絮语着。
等不到她的回答,顾正卿索性执起她的手掌,那手掌沿着他温润的面颊贴了贴。
他又轻声说了遍:“好吗?”
阮莺不知道她脸上此刻的表情是怎样,只是僵硬着垂头望向他,心中却一直在想着后续的诸多事宜。
比如顾正卿生性多疑,性情狡诈,他说不定在耍心机,在说谎。
又比如,即使是逃走了又能怎么样?现实之中,他们两个人还没有开始,没有必要在这里做无用功的行为,只要等待这个梦境自然结束就好。
太多的念头一瞬间侵占了她的脑海,但最终,阮莺的身体先于大脑开始动了起来。
她还是太想跑了,顾正卿给了她这个机会让她跑,即便不是真的,她都想拼力一搏。
连回话都没有再回,阮莺顿时身形一动,在顾正卿的眼皮底下,突兀地抽回手掌,拔足狂奔了起来。
生命固然可贵,但自由价值也高,她望着大门洞开的方向,拼尽全力向前跑。
发丝于一瞬间向后浮动,华缎一般荡漾,在那个瞬间她轻软的发隐含着淡淡的栀子花香,拂扫在他的面容之上。
他望着她转身,望着她毫不犹豫向前跑动的身影,原先温善轻柔的面孔,只一线间,骤然冷了下来。
脚底铺着厚厚的绒毯,即便是廊道也不例外,阮莺跑出了大门,几乎用尽了毕生所有的力气,她根本无暇顾及,只匆匆一瞥,随处可见复古典雅的装饰,随同墙面的窗户一扇扇从眼前快速掠过。
顾正卿喜静,他所待的地方用人也不多,所以一路畅通无阻,并没有什么人阻拦。就连身后的顾正卿,也并没有追来。
古老庄重的建筑物内,用的是木质楼梯,阮莺抓住扶手,一路踏足奔至一楼大厅,头顶巨大的水晶吊灯正散发着靡艳的光芒。
她跑到了门口,不带任何犹豫,打开了厚重凝实的大门。外面依旧阴雨连绵,乌压压的天空几乎与地面连为一体,根本分不清交界线在哪里。
周围除了这一处建筑物之外,再无其他的人烟,这是一处很远郊的地方,而顾家的庄园占地面积也极大,茫茫的阴雨间,阮莺只穿了一条吊带款式的真丝睡裙,除此以外,再没有其他可以蔽体的衣物。
连双像样的鞋子也没有。
纵然如此,阮莺也毫不迟疑地往大雨间冲了出去。
密密匝匝的大雨如珠如豆,狠狠砸在她的身上,她却不觉得有任何不对的意味,反倒因此觉得无比痛快。
跑出的一瞬间,阮莺的双脚陷在充满淡草香气味的泥土里,仿佛是自由的味道,她努力凝望着远处的风景。
大门的方向应该就在那里。
但是雨太大了,阻隔了她的视线。
视野受阻,雨水不断冲刷着她的双眼,阮莺只能一遍遍不厌其烦地将脸上的水珠尽可能抹除掉。
她不确定她走的方向究竟对不对,只知道在这种关键的时候,绝不能停。
转眼间,阮莺又跑出了数百米远,那抹白色的身影在雨水间越来越淡,淡到几乎成为一抹快要追逐不到的白月光,明明伸手仿佛就能捉住她,却在茫茫天地间如此的遥不可及。
顾正卿追了出来。
他花了一些时间,尤其在下楼梯的时候尤为吃力,需要沈待时的帮忙才能做到。
好在沈待时的力气极大,不费吹灰之力便将他从二楼的楼梯口,抱至了一楼大厅。随后又将他的电动轮椅一并给拿了下来。
望着那抹越来越淡的身影,雨水好像摇曳了她的身姿,顾正卿忽然凝眸冷笑。
“沈待时,去抓她回来。”
沈待时侧眸,看了一眼他,仍然一副没有情绪的样子。
果然啊,他的狗开始不听话了。
然而,毕竟是他花钱养的一条狗,沈待时不过是这样静立了几秒,身形很快便动了起来。
他们彼此间都心照不宣。沈待时更是明白,顾正卿其实是故意这样做。他在考验他,也更是在玩弄他。
谁让他胆敢有一点“觊觎”他妻子的模样?
阮莺跑出的并不远,很快的,她便感受到身后仿佛有一道影子在追逐她。
那绝对不是她的错觉,在这方面,阮莺向来敏锐,可她不敢回头,不敢去辨认具体什么情况。
她只能跑,一直一直往前跑,一刻也不敢迟疑和动摇。
身影越来越近,草叶间簌簌在响,除了雨打湿草地的声音之外,男人沉稳的脚步声以及呼吸声,也在慢慢靠拢得越来越近。
最终,那呼吸声似乎来自她的头顶。
下一秒,腰间骤然落下一截紧实有力的手臂。
心中一慌的阮莺,顿时落入了一个男人的怀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