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做了我真正想做的事。只是实在太难。”
沧海桑田多少年,故离终于才真的听懂了他那句话。“不过当时我还真的挺纳闷的,他到底为什么一直没上报呢?尽管就算他往上交,也只能交到我手里,我有把握能让这东西去到它该去的地方。但是他居然连尝试一下都没有?”
李岷笑了笑:“后来我想,他那时应该已经不大信得过我了,打算留着直接给你,叫你联络人去查外门的细作。可惜呀,天真,内门九宫的仙君那可都是人上人,哪里是他这种名不见经传的外门弟子随便想见就能见的?说起来还要感谢你呀,故离,若没你帮的这个忙,我编排的罪证说不定还没那么有力呢。”
但他不知道,那时故离还真就是外门的喻扶辞只要想见随便就可以见到的,不过凌霁被仙门剿灭死无全尸,她师兄旧伤复发,她忙着四处寻医问药、搜集药草,连着个把月都不在玄苍。
当真只能叫造化弄人,喻扶辞便这么错过了最后一个有可能为他证明清白的人。
最后一个字落下,故离面色霜寒,如果凑近看,就能发现她唇角竟在微微发颤。
“为何不跟我说?"她忽然问。
当人骤然受了重伤,自是鲜血横流,随着时间流失,晾着的伤也就慢慢止疼、止血,至少皮肉看着还算完整,只留下一道狰狞的疤痕盖着。然后这条疤被骤然连皮带肉嘶啦一声撕开,血肉四溢,疤痕的主人当然好受不到哪里去。
喻扶辞怒气本就随着二人旁若无人的对答水涨船高,终于在这一句后轰然冲破堤坝。他猛地转身冲故离道:“跟你说什么?说我是冤枉的,掌事冤枉我、外门被我亲手救下的同窗冤枉我、连带着几个长老也在一起冤枉我;说我混迹魔修之中全是被迫,是他们用于承载神脉的器具;说我从头到尾什么也没做过,却偏偏要被处死?这话听着不好笑吗?”
他满眼讥讽:“我说了你又待如何,带我上主峰去找那帮老不死对峙,向他们证明我的清白吗?”情势一转,相较于他,故离反而成了冷静的那个。她看着喻扶辞的眼睛,毫不犹豫脱口一句:“自当如此。”她丝毫不觉得这话有什么问题,对她而言,对与错之间自成界限,哪怕喻扶辞现在是个名副其实的魔修,哪怕对方都是万人之上不得忤逆的长老。
喻扶辞突然哑了火,像是啼笑皆非般嘲道:“何必呢。难道你以为只要你找到证据,就能救我于水火,就能让那帮老不死的回心转意?”
他冷笑一声:“故离,你知道玄苍鉴脉用的那十四根脉柱的下面是什么吗?”
玄门中但凡小些的门派,恐怕连十四根脉柱都凑不齐,只因门内也是缺斤少两,一些神脉连修行法门也没有,更不用说高阶修士,弟子就算测出来也是无用。而玄苍山作为第一玄门,那自是枝繁叶茂,财大气粗,专门为此辟了一处十分雄伟的山峰出来,十四个脉柱在山巅整整齐齐排成一圈。弟子筑基后便可提请鉴脉,挑个良辰吉日,一步一步绕着盘山的石阶走到顶,在几位德高望重的师长的共同见证下进到那圈脉柱正中。结束后,再由师长如实记录每一脉互鸣几何,入卷归档。若是有互鸣较高的神脉,此后便能拜入内门,选一位师父正式开始修行。
除去故离这种实打实的异类,对于每一个弟子来说,无论出身高低、筑基前资质如何,鉴脉都是件头等大事。此人究竞是个不世出的天才,还是遴选时有人昏了头瞎了眼才选进门充数的庸才,一测便知。
所以要鉴脉的弟子都恨不能将十四位创道神的神像一一磕过,在前一日沐浴焚香、虔诚祷告,再紧张不能,谁会怀疑那高耸的十四根脉柱之下,居然还另有乾坤?“就好像一只双面的镜子,以地面为界,上面是十四正统,是鹏程万里、不可限量;而下面一一"喻扶辞道,“是当世所有尚存的邪脉的脉篆,是见不得人的阴私。”故离蓦地抬眼,横跃两步,一把抓住他手腕,道:“你说什么?”
“很难以置信吗?"喻扶辞笑笑,“是了,对向来光风霁月的倾河仙君来说,一定很难相信吧。在我站上去的刹那,表面看是白篆一个,但从地下看,那几个邪脉脉柱虽然都没吱声,但它们中间的那一个却是自玄苍山开山以来,头一回直接亮到了满阶互鸣!”
故离感觉呼吸略有不畅,好像有东西堵在了肺管里,揪不出来,又捅不下去。
她闭了闭眼:“是邪脉创道者的脉柱?”
虽说是个问句,但尾音平而乏力,显然她心中已然信了喻扶辞所言。
“准确来说,它被称作′无名'。千百年间但凡能点亮它的人,无一例外都与其它所有神脉毫无互鸣。"喻扶辞道,“邪脉脉柱亮了不算大事,许多弟子都能或多或少点亮其中几个,只要不是太高阶的互鸣,玄苍都可以当作不知道。但是'′无名’一旦亮了,那么此人万劫不复。”故离抓着他的手逐渐用力,喻扶辞任由她攥着,甚至另一只手反手一握将她拉到身前,微微低头,两人额头几乎相贴。
“现在你明白了吧,自我鉴脉的那一刻起,我就已经是个死人了。玄苍的老不死们不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