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6章第26章
故离好像在胸肺里憋了口长气,许久才一点点呼出去,似乎动作大了会震断胸肋。清新空气灌进肺里的瞬间,她竟有点恍惚。
喻扶辞死了。
这个念头如同一位腿脚不便的古稀老人,晚了好几步才终于颤巍巍就位。
这回确实是死了,尸体就悬在前方不远处,脖颈好似被血洗过一遍,中间开了个血肉模糊的洞。因为鸿元仙尊既非剑修,愤怒之下也没有控制好力道,割得一点也不干净利落,里面血肉粘连,不怎么雅观,反正跟魔头大半夜斟茶闲话的风格一点也不搭调。
可涅槃脉仅仅这样是不是死不干净?故离突然想到。反常的是,紧跟而来的第一个念头不是向鸿元仙尊示警,郁结的胸口微微一轻,竟好像有些松快似的。下一刻,尸体失去倚仗,从空中脱力直往下坠去。鸿元抬手将其悬空定在原地,翻手一划,空中的人体瞬间像被套住了头颅和四肢,被一股巨力往不同方向猛力扯拔,有如五马分尸。
那双极黑沉的眼睛没有阖上,仍大睁着望向穹宇,惨白的皮肉绷到极致,生生崩裂开几道细纹般的裂口,向外溢出丝丝缕缕的血,仿佛锦帛被撕开露出里面的棉絮。故离蓦地垂下视线,盯着眼前一株枯黄的草叶。力道加至顶峰,人体轰然四分五裂,每一块断肢带着一截参差不齐的躯干,几块碎肉和脏腑飞溅而出,带着大捧还未凝固的血液,一阵瓢泼大雨般洒向周遭山林。这时才有人反应过来,底下骤然传出一声惊喜的大喝:“好!”
才经历一波苦战的修士陆续从地上爬了起来,大多只呆呆望着天上,似乎已经累到力竭;也有不少想起自己以往因为魔门所遭的罪,或者单纯嫉恶如仇义愤填膺,眼见鸿元仙尊一出手便让魔头伏诛,纷纷叫起好来。鸿元不为所动,在欢呼声中轻抬手指。半空划过一道罡风,看不见的白芒划出一道破空的啸叫,当空将一只手臂斩为两半。
无数来无影去无踪的锋刃紧随其后,在空中下起了一阵刀雨,雨脚连绵不绝,每一刀都能从那修长的人形上削去半截指骨、亦或小块颅骨。
这回鸿元仙尊下手倒利索,刀法比之街头论尽量称肉的商贩还精准,说只能剩下碎骨肉末,就不会有一块比拇指更大的皮肉。
不过几息后,刀雨止住,原地只余一团齐整的碎块。若不知道始末,几乎无法把这一摊血红的东西同货摊上的牲畜肉分开。血腥味扑鼻,将整座山头都埋了进去。鸿元垂眸看了看,似乎犹嫌不够,一定要将魔头剁成肉泥,确保他再不能为非作歹妨碍仙山。
方一抬手,一阵喧哗之声响起,面前忽地落下一道青白身影。
鸿元无甚表情地抬起眼,威压隐隐按到拦在他与喻扶辞之间的人身上。
自始至终冷眼旁观的故离不知怎得挪动了尊步,站定在半步上神身前,规矩地行了个礼,声音不大却分外清晰,不卑不亢道:“仙尊,当众戮尸并非正道所为。”她连峰主都不是,一个化神期,居然做上大乘长老的主了。偏偏神色又非常冷静,没有半分急切,也不畏惧。一张脸分明极年轻,这么往人面前一杵,却叫人仿佛看到了人间七老八十一把长须、说话十足迂腐、动辄还要撞柱子以死上谏的老言官。
好在鸿元不是皇帝,不会一挥手叫人拖下去赐死。他负手静静看着故离,开口时并不严厉,却厚重似一整座山峦压在背上:“魔头恶贯满盈,虽万死不足惜。你这是要护着他了?”
这么高一顶帽子压到头上,换做旁人,但凡聪明点的早告罪滚蛋了,故离却动都没动一下,平静道:“魔头作恶,但他死后如何,并不取决于他生前是个什么样的人,而取决于杀他的人。他可恶,玄苍便能因他而破戒毁规吗?”
这话堪称直白,连遮掩都没有,就差把“鸿元仙尊我认为你行事不端枉为正道做事简直像魔修一样无耻"几个字甩到人脸上了。
这回鸿元沉默的时间拉长数倍,他面色霜寒,终于冷声道:“故离,你被魔头俘虏一月有余,归来却毫发无伤,本就疑点重重,不撇清嫌疑,却还来犯……话没说完,旁边忽然清风般飘来一道声音:“倾河。”故离立即转头,只见一人从内门方向行来,速度极快,步伐却丝毫不见凌乱,身姿隽秀,衣衫袍摆整洁规整,如月下竹影,朗月清风,徐徐而来。
一见此人,故离万年如一的面容都带上显而易见的欣喜,如云开雨霁:“师兄,你出关了?”
谢知阑袖摆一挪,将她半掩在身后,朝鸿元告罪道:“长老,师妹一向性格板正、过于循规蹈矩,并非有意冒犯,望您见谅。”
仰元峰这位掌一峰主位的大师兄姿容清朗,笑意温和,是整个仙门出了名的温润如玉,不论修为高低、身份尊卑,同其谈话交往都有如春风拂面,毫无身份之分门第之别,否则当年也不会默许师妹三天两头放一个外门弟子进来。
只可惜自从几百年前重伤之后,他名誉受损,又连年闭关,修为再不得存进,否则玄苍门中长老也该有此人一席之位。
谢知阑通身气度就像身怀什么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