韶牧后背靠着画室外的墙壁,前所未有的疲惫朝着他袭来,让他的身体不由自主的向下滑去,最后无力地瘫坐在地上。
他那向来温柔俊美的面庞此刻被迷茫和痛苦所浸染,如同水墨画一般淡雅的眉眼蒙上脆弱怅然,真切悠长的哀伤围绕着他,他的眼眶逐渐泛红,泪水悄无声息地滑落,在地上晕出点点湿润的痕迹。
虽然韶牧并不矜骄,但也无需隐瞒事实,他在外的确是受尽了追捧的,他医术带着与年纪不相符的精湛超凡,无论是再棘手的病情,再复杂的手术,他总能游刃有余,化险为夷。
他的身边汇聚了一群忠诚的拥趸,有仰慕他医术的青年医师,有感恩戴德的患者及其家属,还有那些被他妙手回春的传奇深深触动的平凡人,他们或是在网络上中传扬其卓越成就,或是默默关注他的一举一动,对他推崇敬仰至极。
然而此时饱受赞誉的韶医生,完全没有了外人面前的温文尔雅,他被一层无形的阴霾所笼罩,那份破碎感像是支离的诗,零散的曲,寂静而哀愁的一片深幽的蓝,当沈时卿走出画室时,一眼便瞧见了他。
画家小姐的颜料总是有限的,当她将所有绚烂挥洒在画布之上,自己便如同一座归于寂灭的火山,什么都没有了。
也不是冷漠,冷漠是具有攻击性的,而她眼中倒映不进任何人的身影,只是单纯的空,淡,白,素,木头一样,死亡一般。
偏她生的如此美丽,比她笔下的造物姝艳灿烂千百倍,没有故事结构原因来处,放眼望去,就是一片极具视觉冲击力,高饱和度的浓烈色彩,漂亮又惊悚,霓虹而灰暗,又有几丝说不出的迷魅,诡异,阴幽,是黑暗幻梦中浑身长满妖冶玫瑰的恐怖瓷偶的具象化。
她跪在地上,触碰韶牧头上被她砸出来的骇人伤口,粘腻的血浆瞬间便爬上她的手,暧昧地与她十指相扣,从指缝溢出,在白皙的手背留下一道道红痕。
韶牧肌肉因为剧痛而痉挛,他看向她,浓密睫毛坠着星星点点的碎泪,那么孤寂,悲伤。
沈时卿无机质的眼眸一眨不眨地看着他,忽而身体前倾,轻轻舔去韶牧脸颊上滑落的泪水。泪水的咸味在舌尖散开,令沈时卿的心头生起一丝疑惑,她不明白韶牧为什么如此难过。
这个男人应当是不怕疼的,之前为了给她准备生日礼物,他去巴基斯坦买了一批顶级青金石,想要回来给她做群青色颜料,却在开车经由天路归国的路途中发生车祸,致使肋骨多段骨折。
那时他也只是面不改色地绑着胸带,给她过了生日才进手术室,如今头上的伤显然没有当初严重,他却哭的这么厉害,泪水像是断线的珠子般往下落,眼尾和抹了胭脂一样红。
虽然想不通,但毫无疑问,韶牧这种毫无掩饰的脆弱和坦诚,对沈时卿产生了难以言喻的吸引力,她天生情感缺失,爱这个概念一直以来都理解的模棱两可,韶牧这般哀毁骨立,让她心中那些曾经模糊不清的情感轮廓,貌似也开始逐渐清晰起来。
“抱歉……”沈时卿在韶牧的唇上落下一吻。
唇瓣与唇瓣相贴的动作对她来说,和其他的肢体接触是一样的,没有任何特殊含义,她也体会不到什么别样的滋味,但她的前任都喜欢她如此,每次这么做的时候,他们之间的感情都会再次升温,所以她现在面对韶牧时,也自然而然地亲了他。
爱情,爱情……沈时卿在心中不断念着这两个字,明明韶牧已经为她痴狂了,但她总觉得还不够,还差点什么呢,她的画缺少了点睛的一笔,于是现在还不到可以真正收尾的阶段,只能算作铺色调色的寻常。
沈时卿的吻仿佛具有某种魔力,让韶牧的瞳孔微微一颤,他眼中满是复杂的情绪。
职业让他能够清晰捕捉到沈时卿情感剥离的症状,沈时卿不懂爱,他不该要求她像是普通的恋人一样给予他回应的。
韶牧温柔地抚摸着沈时卿的脸庞,少女的肌肤细腻光滑,宛如上好的羊脂玉,他感受着她的温度,怜爱的情愫盈满了整颗心,于是他用手臂环绕上她的腰,将她抱进怀中。
“是我的错。”韶牧在沈时卿耳边低声呢喃,语气愧疚而自责,“是我发神经打扰你画画……”
沈时卿力气多大韶牧是亲眼见过的,但他如今脑袋只是多流了些血,没有伤及骨头,便证明她打他的时候没有用尽全力,这不是爱是什么?
沈时卿那作妖的前任怕是想要这种待遇都求不到,眼前的少女,是他的爱人,他的女友,他将来携手共度余生的人,他在她这里是特殊的,只有他才能看到她这一面,别人瞧都不给瞧。
而且他碰她的画试探她,本就不对,她打他是因为在乎他,是他先做错了事,她才会生气,恋人之间不就是该不断磨合的吗,她费心调教他,他才能不断反思,成为一个合格的丈夫。
韶牧自己把自己哄好了,于是画室外,受了伤的男人,反而向伤害他的少女不断道歉,“对不起……真的对不起……”
沈时卿被韶牧搂得紧紧的,她还不记事时,母亲被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