活生生地将心里缠绵的病痛呕出。
日暮的风嚅剌剌地往他脸上割,他干睁着眼,嘲笑自己之前的想法。
从前竞想跟她做一辈子的兄妹,最遗憾的事竞是没能同她有血缘关系。
如今,分明最恨与她做过一对深刻纠缠过的兄妹。他爱她,她本不知道他能多么光明正大地去爱她。他本可以像渠临那样开门见山地表明心意,不管她接受与否,只求自己说得舒坦。
然而这一切都被那该死的兄妹关系给毁得稀碎。大大
席憬的行径令妙辞摸不着头脑,他走没影儿后,妙辞钻进马车里,打算跟青嫦一道散学回家。
归途路上,俩人才刚交流几句,马车就被禁中派来的小黄门郎给拦下。
小黄门郎垂手虾腰,毕恭毕敬地传旨:“淑妃请秦小娘子去慈元殿一趟。“又指了指身旁一辆空马车,“秦小娘子,请吧。”
小黄门虽恭谨,语气却是不容人拒绝的霸道。妙辞只好跟青嫦告别,捉裙换乘。
禁闱里的暮色是一种旷大的肃重,在这里,仿佛所有欲望都被压得干瘪。可下了车,随小黄门郎直奔慈元殿时,妙辞才倏地发现,原来禁闱里每一瓦陇中皆置莲灯一盏,欲望都夹在火焰里,熊熊燃烧着。
烛焰气重,闻久了头脑便发懵。等再恍回神,妙辞已然在淑妃面前跪了有些时候。
隔着一排细箴竹帘,影绰能望见帘后有一道胖得曲折厚实的身影,那是誉王生母,沈淑妃。
淑妃本就是青豆眼,如今把眼眯着打量妙辞,纵横的肥肉和青豆眼连成一条弯弯的线,使人不禁怀疑女娲娘娘捏小人时,是否忘记在淑妃脸上捏一双眼。沈淑妃怀里抱着长毛狗,声调散漫,“吉贞她还好吧?”
妙辞脑里转了个弯,这才想起淑妃是在问万夫人,于是回:“托淑妃娘子的福,夫人一切都好。”“她都要瘦得只剩骨架了,这叫一切都好?"沈淑妃“撮撮"两声,拿着腊肉条喂狗,“吉贞,你可得好好吃,可不成瘦成某人那样!尖嘴猴腮的,刻薄名远扬,可不能成那样呢!”
原来那条长毛狗也叫“吉贞",结合沈淑妃洋洋自得的神情,妙辞疑心心淑妃是故意把万夫人的名字套到长毛狗身上,以此羞辱万夫人。
妙辞呢,对万夫人称不上恨,但也不算喜欢。然而今下这种场合,她还是愿意给万夫人美言几句。毕竞在外人眼里,席秦两家早已你我不分,荣辱一体。羞辱万夫人,与羞辱她无异。
淑妃用滚圆的短萝卜手捂着嘴,“见天的,你竟还给她说好话!你太年青,没赶上她万吉贞风光的好时候!没看过当年她那意气模样,自然也就对她这般鬼阴阴的性情无感。”
淑妃陷入回忆,“往前推二十来年的光阴,谁不知道当年万吉贞有多出众。贵妇们赞她得体大方,贵女们夸她貌美心善,又亲和没架子,跟谁都能打成一片。男人们更是没不爱她的,见到她,通通都丢了魂儿。她不像你这样死寂,她热情却又不让人感到冒犯,能把哪个年龄的人都照顾得很好。那时我和姊妹们最大的乐趣,便是猜她最后会嫁给谁。结果一一”
淑妃打了个哈欠,说到后来的事,总是心感无趣。“谁知道,她竞嫁给她外家的舅舅!异辈同婚,与乱」伦无异。那时就连路边的狗却劝她回头,可人家偏不乐意,为了虚无缥缈的′爱',抛下一切,跟那人成婚。后来她瘦了黑了,人也沉默了,闷闷的,枯成一滩死水。”“二十多年前,我为进宫选秀穿什么衣裳发愁。吉贞说,穿天水碧那套襦裙好看。选秀那日,我穿了她选的那身衣裳,果然被官家看中。她明明那么聪颖,使我简直不能相信,那样残破的一具骨架,竞是我曾无比艳羡的那个吉贞阿姊。“淑妃话锋一转,“所以,你情我愿的爱恋究竞有什么用?年青时为爱冲锋,其实最后落不到什么好下场。”
淑妃捏起长毛狗的耳朵,语气阴暗,“吉贞,你活该!”
妙辞心情复杂,面前的淑妃跟她从前了解过的形象都一一对上了一一臃肿刻薄、话痨嘴利、见不得人家过得比她好、怀缅又痛恨过去。
先前只是听过淑妃跟席家有过节,却不想,原来所谓的过节,主要是指她跟万夫人之间始终存有一种缠绵的怨恨。
淑妃的前半段话是在叙述万夫人的辉煌过去,后半段则是在讥讽妙辞不检点,竞跟她儿子誉王拉拉扯扯。妙辞不怯,既然淑妃不爱含蓄内敛,她便直白回怼:“婚姻若是在算计中进行,分明和卖身求全没什么关系。“这是在隐喻誉王图她手底下的兵马。淑妃说她不检点,她还说誉王不安分呢!
淑妃把青豆眼稍稍挤开,讶异妙辞竞不是个标准的受气包!于是自然而然地把妙辞排除在“儿媳”的队伍外。她爱看小姑娘热情奔放,内敛的人要做她儿媳也不是不行,只要那人能一直内敛着被她欺负,做受气包。很显然,妙辞既不外向,也不内向得窝囊,中不溜的,让她怎么看怎么厌倦。
淑妃兴致全无,“跪得很无聊吧!去,把烛台里的烛苗添得更重些,再烧一炉檀香。我爱闻这些味道。”跪得久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