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载地不收的混蛋还一直催问。
多大面啊,宋廷的太子居然要亲自接待他们,和他们商讨议和的具体条款。这可是回去后能吹上一辈子的大事,所以要赶紧地办。
于是富弼今日方才硬着头皮来到了东宫。
不管怎么说,赵昕都是储君,是此次负责接待西夏使团的正使。
他这个副使就得老老实实来汇报工作,请求指令。富弼一进东宫就两条长眉紧锁,原因自然是如今东宫的一应陈设实在是太不本朝了。
国之储君,又不用亲临战阵,何必整日里舞刀弄棒的!短短几步路的功夫,富弼甚至已经想好了参宋祁的笥子该怎么写。
指定是宋祁没有尽到当师傅的责任,这才让豫王如此偏重武事!
然而这种思绪并未持续太久,就被略带着腥咸的风给吹断。
富弼两条眉毛皱得更紧了,似乎是要打成死结,凝成一个实心疙瘩。
他按住心中的躁意问向在前头的陈怀庆:“东宫中怎么会是这个味道?有人在宫中晾晒咸鱼不成?”陈怀庆是赵昕用足两年时间认定的嘴严,岂会轻易露出风去,闻言只是敷衍道:“那是大王的事,小的一个奴婢,又怎么能知道呢。”
不给富弼继续发问的机会,陈怀庆继续说道:“富枢密还是快些吧,大王自从听说您来了,可一直是期待着呢。”
等到富弼进了东宫正殿见到了赵昕,不由得在心中暗暗骂了一句方才给他引路的陈怀庆。
狗屁期待已久,这不是还稳坐钓鱼台,安安静静的伏案勾画么。
恐怕自己不把动静搞大些,豫王根本就不知道他来了吧。
心中骂归心中骂,富弼还是按流程老老实实地给赵昕行了礼。
只能说人与人之间的气场十分奇特,但凡一个人对另外一个人有了意见,那无论如何掩饰,总是会透出来的。更何况富弼就没想好好藏,那周身气压低得都快能震死蚊子了。
陈怀庆面现愠色,赵昕却是不以为忤,笑道:“富卿足足准备了两天才来见我,想必是已经有了应对夏使的良策了吧。”
富弼的语气就像他周身的气场一样硬:“臣心中是有了计较,但臣此行来是想问大王有什么计较的。”没有金刚钻就别来揽瓷器活,想要刷名望不是不行,但不能用他刷,更不能用这种军国大事刷!也就是官家现在只有这一个儿子,不然富弼都想上御子来一句“豫王轻佻,不可以王天下了。”赵昕不知道自己到底是哪里惹到了这尊大神,这一开口就是怼人,而且这话中不耐烦的意味很足啊。不过作为一个经验丰富的喷菇,赵昕很早就接受了怼人者人恒之者一结果,所以还能保持着笑容说道:“本王的计较说穿了不值一提,不过是仿富卿昔年使辽旧事罢了。”将话题引到制造凝重气氛的那个人身上去,是缓解气氛的极好方法。
富弼果然上钩,接言道:“仿臣之旧事?敢问是什么旧事?”
赵昕眨眨眼,一派天真地问道:“去岁富卿出使辽国,辽主言若不许关南十县,当兴兵夺之,当时富卿是怎么答的?”
出使辽国,保国土不失是富弼平生一大自豪事,当即答道:“臣当时回辽主,今中国提封万里,精兵百万,法令修明,上下一心,假使用兵,能保其必胜乎?就使其胜,所亡士马,群臣当之欤,抑人主当之欤?若通好不绝,岁币尽归人主,群臣何利焉?”
“啪啪啪。“赵昕以掌击案,口中同时发出叫好的声音,在给富弼把情绪价值拉满之后,他又跳下了椅子,仰着头看着富弼,认真地说道:“我觉得富卿你当时说得很好,尤其是前半段的假使用兵,能保其必胜乎?本王就想用这半段和夏使交涉。”
富弼立时急了:“大王……”
我是把公式写了出来,可没教你瞎套公式!去岁什么光景,现在又是什么光景!如今的情况是前线的武将比朝中的文官更不想打仗,毕竟人不是地里的麦子,只需要一年光景就又可以从地里重新长起来。现在的西北诸州县,别说是打仗了,就连正常的生产都无法维持,壮劳力捉襟见肘的。
而且大军调动,光每日耗用的粮秣就是一个天文数字,西北诸州而今是半点指望不上,那就只能从更远的地方调粮,于百姓而言又是极大的负担,一个闹不好就会激起民变……
任职于枢密院的富弼光是想想这些,就觉得脑袋要炸了。
果然是竖子不足与谋,听话音多机灵的一个孩子,结果本质上还是个没脑子的武夫。
赵昕一见富弼这副模样,就知道他误会了自己的意思。但他只是静静地,用认真的目光看着富弼,直到富弼意识到了自己的失态,安静下来。
赵昕这才继续说道:“本王想问富卿你一句,当初你对辽主说这句话的时候,是存了真开战的心思吗?”“自然是没有的,本朝军力,还不能两……”富弼说到这,自己就愣住了,他茫然地眨了眨眼,觉得自己理解到豫王的意思了。
赵昕露出大大的笑容,右手斜斜往下,做了一个斩击的动作,斩钉截铁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