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富卿,本王曾经听过一句话,外事是没有刀枪的战场,那兵法自然是可以用的。以斗争求团结则团结存,言再开边事只是斗争的一个手段罢了。”这的确是一个成体系,可圈可点的谈判思路。尤其是没有刀兵的战场,以斗争求团结则团结存那两句话说到富弼的心坎中去了。
于是富弼再说话时就用上了征询意见的口吻:“恐夏使不会善罢甘休。”
想了想又说道:“彼辈携大胜之威,国内又因连岁大战十分凋敝困苦,只等着和议达成后的钱绢呢。”听到富弼这么说,赵昕反而松了一口气。
这该死的身体年龄,让他每次获得平等对待都不亚于一次高难度闯关,尤其是在应对这些个青史留名的臣佐时。但话题只要被引到他预设好的范围中就好了。不敢说到这就算成功,但说成功一大半是没问题的。“富卿以为……”
“大王若是不弃,唤臣字彦国就好。”
赵昕的笑容变得真切了些,从善如流道:“好吧,彦国你认为这和谈之事是我们急一些,还是夏贼更急一些?”这个问题的答案显而易见,但富弼明显是个谨慎的性子,沉吟片刻后才说道:“以臣愚见,当是夏贼会更急一此。”
大国是什么,是拥有更高的容错率。
同样的战果,大宋可以经得住三次五次,乃至于十次,可夏国却连一次都难以为继。哪怕是不断地在嬴,也将整个国家拖入了泥淖中。
得到了预期中答案的赵昕揣手手,气定神闲地答道:“既然是他们更急,那咱们现在不妨晾他们一晾,这上赶着的不是买卖。”
面对赵听这个答案,富弼显得很是心动,但仍旧有些犹豫:“夏贼一向野蛮,若是彼等狗急跳墙…赵昕回身,踮起脚尖从桌案上抽出了一沓纸递给富弼,同时说道:“彦国放心,他们不敢,也没那个能力。”赵昕递过来的纸张样式富弼再清楚不过,正是枢密院军报专用纸张。
他顾不上问赵昕是怎么拿到这些的,满腔好奇地接到手上翻阅,见都是西北边境小要塞的零星战斗报告,好消息是己方完全没吃亏,但坏消息是双方参与战斗的人数最多的也就二十来人,最少的只有两人对峙。如果在枢密院,这种报告完全没资格呈到他的桌案上来。
这些又有什么用呢?值当豫王专门抽出来同他说一回?赵昕也是知道枢密院这群文官老爷在武事方面有多拉胯的,干脆扯了扯富弼的衣袖,示意他跟着自己走入内间,一进去,富弼就见到了两个由沙土堆造而成的巨大沙盘,左边圈围沙土的木框上写着一个辽字,而右边则是一个夏字。
赵昕直接带着富弼来到了右边的沙盘前,上面已经插有数十面红色的小旗。
赵昕爬到了他看沙盘的专用小凳子上,用手指着沙盘上那一堆红色小旗道:“彦国你手中的军报和这沙盘上的小旗都标有序号,你对照着再看看呢。”
富弼只是不谙军事,但智力远超平均线的他很快就瞧出了端倪。
“这些战事发生的地方,全是边境沿线,并未深入州地?"富弼的话语中染上了名为欢喜雀跃的情绪。“嗯。“赵昕点头,随即从木框中抽出了一根很轻巧的小竹竿,指着一面小红旗说道:“最大规模的,本王姑且称之为战斗吧,发生在这。
这里是本朝疆土的突出部,夏人数次进攻,此地均是首当其冲。
但夏人迄今为止也只派出了二十余散兵游勇进行骚扰,见我军据城坚守便不敢再犯。一叶落而知秋,可见夏贼如今的人马也不富裕。
“况乎古语有云,春种秋战。杀敌一千,自损八百。夏贼也需要在万物复苏之际接羔子,垦农田,不然冬日风雪一到,就要冻死饿死。
“现今我军坚壁清野取得的效果很好,没有百人之众,间杂二十精锐敢战之卒,花上旬日功夫,根本拿不下壁堡。
“彦国你在枢密院任职,应当比本王更清楚,迄今为止到底有多少壁堡被修好,又有多少夏民挨不住冻饿,主动来投效本朝,所以夏贼才是更打不起的一方。”“说句实话……“赵昕笑得很乖戾,“本王倒是想和夏贼在战场上过过招。”
富弼情不自禁吞咽了一口口水,未来有这样一个官家,真不知道是福是祸啊。
这才几岁,就想着亲临战阵了!
他赶紧把话题给扯开:“大王方才说上赶着的不是买卖,臣亦深以为然。但长久把人搁置非待客之道,方才大王与臣所说之话,也不能对夏使直言。”
烂船还有三斤钉呢,夏人,尤其是夏主李元昊,又最是爱面皮,说难听点就是个疯的。
一但他们把此事挑破,恐怕那个疯子真的会倾全国之力来争一个高下,到时候就要弄巧成拙了。赵昕似乎早猜到了他会这么说,对着一旁的陈怀庆说道:“去把今日的定稿拿来,让咱们富枢密好好看看。”就在富弼还在思索究竞是什么定稿的时候,陈怀庆捧着一沓散发着油墨气息的纸张过来了。
赵昕拍了拍小胸脯,得意道:“彦国你看看还有没有需要改的地方?本王明日能把这几份报纸卖遍东京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