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所以,你从一开始就知道?”
从立政殿出来,夜色愈发幽深。
秦淮舟手里提着一盏灯笼,稍稍与她错开一步,走在她身前,闻言“嗯”一声,“鲁忠也知道。”
苏露青看他走在前面的背影。
一幅月色落在他肩头,提灯时手肘屈起,宽幅广袖随着走动自然的垂曳,灯火氤氲的光影便也时不时泼一点儿在他衣袖。
石板路上只有他们两人的脚步声,他们这一处的光晕,也像一叶小舟,漂浮在深宫夜幕里。
听到这话,她脚步微顿。
难怪之前鲁忠突然从探事司调走不少亲事官。
当时她只当鲁忠是想趁着上面还没有打定主意换人,先装装样子,做些成绩来表忠心,却原来从那个时候开始,宫中就已经有所应对。
她踩着前面秦淮舟留下的影子走,回想方才在立政殿内的情形。
——“崔璎是吾派去传话的,没想到她就此一去不返,吾骤闻此事,痛彻心扉,却只能先将此事按下不表。”
——“康国使臣一行自离开康国国境开始,就受我大齐秘密监控,这一路所为,吾俱已知晓。”
——“只是陛下如今龙体抱恙,最忌劳心伤神,若骤然知晓,必使龙体损伤,这些事需得一点一点透露。”
——“明日御前回话,吾不便出面,真相要如何公开,你们自己商议着来吧。”
似是察觉到她并未跟上,秦淮舟放慢脚步,回身向她这边看了看,停在原地等她。
苏露青理清头绪,重新问了一个问题,“鲁忠都和你提过什么?”
她加快脚步,和秦淮舟并肩前行。
灯火泼在地上两道影子上,和月色一起,一会儿将影子拉长,一会儿又将影子挤短。
还不等秦淮舟回答,她跟着又道,“你去找何玉那日,应该也不是专门为了何玉才去乌衣巷吧。何玉是引子,你用他来遮掩你找鲁忠的真正目的。那个时候,康国使臣还没进京,鲁忠究竟发现了什么?”
“不是鲁忠发现的,”秦淮舟斟酌着回答,“方才在立政殿,你也知道了,边关一直有人关注康国动向,那天有人送了行踪密报进宫,鲁忠接到口谕,便告知于我。”
“边关的谁?”
“巡边将军,栾定钦。”
是他啊。
苏露青对这个名字并不陌生,甚至说,全京城的人都知道这个人。
栾定钦是栾阁老的孙子,少年成名,聪敏有加,……唯爱晋阳公主。
他第一次当众求娶晋阳公主,是在十六岁。琼林宴上当众示爱,害的晋阳公主落水,元俭一怒之下将他发配琼州去当主簿;
两年后他立功回京,又一次求娶晋阳公主。晋阳公主骤闻惊怒,不慎撞倒多枝灯,导致宫室走水,晋阳公主险些命丧火海。元俭震怒,让人收拾收拾,把他打发去了边关;
然后他发现车冉国蠢蠢欲动,有犯边举动,便带领一支轻骑连夜出关纵深车冉国的中军主帐,取主帅首级。车冉国群龙无首,慌乱退兵,他因此立奇功一件,回京,授勋七转,为轻车都尉。
哪知道他又趁机求娶晋阳公主。
听说晋阳公主当天自请出家,连头发都差点儿剃了。
元俭龙颜大怒,把他的勋号从轻车都尉改为武骑尉,再次打包扔去边关,做了个小小的巡边将军。
没想到栾定钦依然得天独厚,发现了康国使臣端倪。
看在大家暂时都处在同个阵营的份儿上,秦淮舟多说了几句,“此事多有牵涉,或许朝中一部分人也参与其中,在外人看来,你不知情,就代表着宫中也不知情,事后再由你出面探查,便不会打草惊蛇。”
苏露青早在心中理清利害关系,闻言抬头看他一眼,“所以,你承认这两日你在鸿胪寺,只是在摆样子了?”
事情始末他全成竹在胸,只看着她兢兢业业从头查起,还试图顺手牵羊,从她这儿继续套何璞相关的案子线索。
秦淮舟原本从容自如的神色,稍稍变得有些不自然,“此间事错综复杂,牵一发而动全身,我也是迫不得已。”
苏露青乜他一眼,“明日御前回禀,你可想好了?”
“使臣之案最为关键,除了查明其死因,最重要的是洗脱皇后嫌疑,让皇后名正言顺重回前朝,至于其他……”秦淮舟说到这里顿了顿,看向她。
苏露青会意,“所谓雌雄双盗,不过是鸿胪客馆内的杂役连日劳累眼花看错了,使臣案使臣结,不会节外生枝。”
秦淮舟点点头,“正是如此。”
这次回鸿胪客馆,便没有再经禁苑走芳林门绕回,只顺着立政殿前的献春门转去鸿胪客馆。
路上秦淮舟将灯笼换了只手提着,状似不经意的说起那具女尸,“西市渡口连接几条水道,途经里坊众多,但何原、骆双夫妇住在嘉会坊,无论是他们自己,还是对他们下手之人,若想避过满街武侯,将他们一个抛进水渠、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