似有疑虑,但也许是想到二人毕竞有一层表兄妹的关系,又也许是他素来知晓何时该闭嘴,徐鸯解释一回已算宽和,再多就是他不知进退了,因此徐鸯话音落下,他便应了声诺,转身去传。
卫崇很快进殿来。
这是他头一回进寝殿来。
此处毕竟是帝王起居之处,安静暗昧,饶是肆无忌惮如朱津,也鲜少入殿来面圣。当然,朱津是顾忌名声,而卫崇还远远未到这一步。
他还未到那样的权势,不过是非传不得入罢了。就算是"梁上"而来,徐鸯也是选在书房截住了他。就算是原先在东宫时,卫崇也极少有机会踏足此处。许是这个原因,卫崇反而不比那日的朱津谨慎,进来的头两步,他便自然地抬头,有些好奇地打量着天子寝宫。毕竟是深夜,天子方醒,烛火也才燃上,影影绰绰的,俱都汇在御榻之上,映出那又细又轻的祷幔,还有帐中隐约的身形,伴着若有若无的衣料摩挲声。徐鸯半坐着,靠在枕上,嗓音带着些刚醒、不太干爽的喑哑。
“听闻你也上城墙去瞧那战情了?究竟如何。“她问。声音在殿内低低回荡。
却没人答话,但见卫崇猛然低下头,眼睛直愣愣地钉死在地上,脸色已悄然涨红。徐鸯还以为他有什么难言之事,又坐直了,往外探探,问:
“怎么了?答话。”
最后二字已是严厉,激得卫崇立刻本能应下,结巴道。“臣!臣、臣有些紧张…”
一一他紧张什么?他能紧张什么?
卫崇那战场上面对千军万马也只越发兴起的性子,徐鸯还不够了解吗?她只听这半句便明白了,动作一顿,心先是安了下来,随即便遽然升起一阵怒意。什么时候了,脑子里竞还有空想这些!
若不是还有宫人、还有孙节在此,她已然怒斥出声了。当真是先帝的“种”!再怎么教养,再怎么磋磨,还是改不了这重/欲的本性!
其实卫崇已经低下头去,也并未直视她,何况出言冒犯,论礼节,也算是规规矩矩地守住了。若要分说清楚,徐鸯也不知她为何一听便听出他心中欲/念,更不知这怒火为何一下便燃起,乃至于越烧越旺。
也许是刚醒,本就有气。又也许是不过片刻前,她才在孙节面前“维护"了卫崇,这一转眼,卫崇便又如此辜负她的信任,难免教人愠怒。
一时间,徐鸯没有接话,大抵下面的宫人,包括卫崇在内,也都能感到那无言的怒意。
孙节忙推了把卫崇。
徐鸯也冷着脸,冷哼一声,惊得卫崇顿时拜下。………臣是瞧见了。"他忙擦了擦汗,道,“联军倾巢而出,此刻应该已经进那城北大营里了。”
“……嗯。“徐鸯强忍怒气,又问,“既如此,明日白天董康定会气急攻城。城中守备情况如何?”“人马不足,但有滚石巨弩在,能撑个三五日……若实在扛不住,臣想也找个夜里,带些精锐,再去偷装.…这些情况,她其实早便问过卫崇多次,连同孙节也确认过两三回了。毕竞是战事,不得不慎重。“不必。三五日,够了。“徐鸯顿了顿,厉声道,“一一好好留着你这条命吧!”
说罢,她余怒未消地把祷帐一揽。原先董度之事徐鸯已经发过一回好心,同卫崇解释明白,而这回,她再懒得顾及他那满腹的疑惑,不再多说。
见状,孙节仿佛得了令,更是转过头来,怒视卫崇,直到卫崇只好讪讪退下。
天很快明了。
且不论卫崇离宫之后如何反复揣摩徐鸯的意思,反复思虑自己究竟为何招致了帝王的怒意,单说那城外的战事,不过一个时辰,联军便攻进了城北大营,里里外外地全搜了一遍,别说伏兵了,连匹马的影子都没有。董康当然知道是上了当。
别说是等搜完了,在这样猛烈的攻势下,那营中仍然岿然不动地燃着那点烛火,刚带兵冲进营中时,董康就能隐约意识到不对劲。但他大抵不愿承认,又发了一通脾气,命人再细细地搜。
直到天彻底亮了,那空空荡荡的北营被朗朗清光照亮,当真是一个人也不曾藏着,董康的怒火达到了顶峰。他再也不理会"报信"而来的董度,当即便命人重整兵马,不过半日,再度出兵。
这回,冲着洛阳城而来。
好在他当真是急上头了,没了章法。一夜的忙碌,白日是何其疲惫?于是第一日就这么让卫崇用几个滚石与些许箭雨挡了下去。
但第二日就不同了。
董康占领了城北大营,终于也缓过劲来。休整了一夜,带着自己最能打的亲兵亲自冲在最前面。这些人马久经沙场,可比昨日的老弱要难对付多了。
而洛阳城内的城防器具,在昨日消耗了不少。此消彼长,卫崇站在城门头上,几乎是头一回感到了棘手。
他艰难地撑到了正午,日头开始变烈,近乎刺眼,甚至有几个攀上城墙的漏网之鱼,直到在城上开始厮杀才被人艰难控制住。
单单是卫崇就杀了近百人。
他鏖战至此,已是浑身染血,身上的战袍又沉又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