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3章
陆菽(四)
“是当......当年那逆贼入京,陛下为替我,舍命入宫的事。”有好一会,太后闭目养神,好像根本没有听清。
但卫崇知道她听清了。
徐太后似乎把他晾够了,终于慢悠悠地开口。
"罢了,当年之事,毕竟是仓促行事,许多缘故从未同你们解释过。你若想问,也是常情。但你要先告诉我--
“--为何来问我?”
卫崇沉默地滚了滚喉结。
确实,这种事情,当然是该去问徐鸯本人才好。
好在徐太后也不是一定要从他口中要个说法。看他这嗫嚅的混账样,徐太后又怎么不明白原委。
她是看着两个小辈从小到大的。原先卫崇哪怕有太子之尊,也被徐鸯治得服服帖帖的,这她也是知道的。只她确实没想到,徐鸯这边在宫中困了十年,过得束手束脚,而卫崇,在磨练十年,长得也是人高马大,倒似更怕徐鸯几分了。
.这样也好。不是东风压倒西风,就是西风压倒东风。若势均力敌了,反倒易生事端。她笑了笑,接着道:
“一一好,那我再问你,回京几个月了,你为何突然想起要问此事?”说话间,徐太后仍是笑着,只是眼神中的锐利渐渐显现出来。卫崇张口又闭上好几次,方道:
“....我总觉得她有些......怕我。
怕这个字有些重。
说罢,卫崇又很快更正道“.....或者是.....拒我。”
他说的当然是那次马场发生的事。只不过此事毕竟私密,所以只好语焉不详。能本能地嗅到水面下的冰山,好似一点点地在融化。
那日从马场出来之后,他与徐鸯的关系陷入了奇异的僵局。看似没有发生什么,却又军务一加重,他忙得焦头烂额,偶尔抽出的几次时间,也被徐鸯搪塞了过去。虽然每回她的理由都尤其充分,无非是出征在即,不能因小失大,又或是担心他身体,甚至找了陈至多给他开了些补药,“那药”反而断了。
这或许算不上反常。
但当卫崇缘此而回头看,他也理所应当地抓住了马场那日的蛛丝马迹。那日,徐鸯的反应,则确确实实是反常。
他很快想到了一切的源头。想到这个他其实在心底深埋已久的未解之谜。伤筋动骨。
这事,是陈年旧疾,上面结着厚厚的痂,每一寸都记着徐鸯的痛楚。若要破开,势必实也没有说破的必要。
卫崇的确也想过不提了,就这样放下了。毕竟他又不图谋那御座,归根结底,这事其他只是多疑。
毕竟在外了十年,连他自己也不知道这十年怎么过过来的。战场上见血都不算大事,不值得记下了--毕竟伤口总能愈合,只要小命留着,便问题不大--最让他难以忘却的不过有两次。
一次在句章,徐温派他去剿灭海匪,本是为了练手,谁料被那“引路"的船夫偷袭,那船足足飘了四日才靠岸,他几乎死在海上。还有一次,是在会稽不知道哪座小山中,他不过是为徐温送信,落脚在那黑店里,浑身的金、银、信连同软甲武器都被扒了,还险些被按着手签下卖身契。
-一此刻想来,他一介皇子,堂堂天子血脉,那人竟只估了几个铜币,实在是鼠目寸光!如是经历,数不胜数,只不过这两回尤其惊险。
这十年教会他最重要的一项,便是多疑。
诚可爱的真心,他已经在水/乳/交/融时真真切切地尝过无数回了。当然,原本对于这件事,他向来是深信不疑的。他知道徐鸯总是爱护他的,那一颗他只.......
还是那个字,怕。
可他又该怎么问?说他其实并非不信徐鸯,只不过是害怕这一切只是镜中花、水中月,
所以本能地循着一切方法来确保这美梦成真吗?
多么贪得无厌,多么此地无银。
徐鸯必定不会信。
何况徐鸯早也无数次地答过了,对不对?她说"心意相通",说"当然喜欢",甚至还为了他与郭茂相争的那点皮肉伤唤他入宫,多么关切地察看一一天知道这十年他伤了多少次,受多少委屈,他都不敢同徐鸯提!
一些。
更何况是这样的.....质疑。他就像是贪得无厌的豺狼,永远不够,永远要徐鸯再多爱他连他自己都觉得自己荒谬,觉得自己无事找事。当然更不敢去徐鸯面前说。说来说去,最后说到了徐太后的跟前。
“你觉得皇帝抗拒你?”
徐太后重复了一遍,又笑了一声。
这声笑就有些讥诮了。
帅,何况,卫崇身上流着的还是卫氏的血。
--皇帝当然抗拒他。但凡是皇帝,没有不抗拒权臣的,何况还是手握军权的一军之皇家的人,亲兄弟尚且阋墙。
这是再愚笨的人也能想明白的道理。但卫崇竟似不懂。徐太后这一声笑后,便冷了下来,仔细地看卫崇的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