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4章
陆菽(五)
她最终传召了孟尚。
徐鸯坐在幔帐当中,听见孟尚低声喊了一句“陛下"。
出征在即,孙节也知道她应当想单独与孟尚叙话,人带到后,又带着内侍都退了出去。月色满溢。
也许是因此,徐鸯心中多了几分怀念。
其实,在那十年里,相比卫崇,孟尚反而与她更熟一些。便从来不寻她。
但这几个月来,徐鸯根本没有与孟尚私底下说话的时机。孟尚也极“识趣”,只要她不问,但.....出征在即。这样的乱世中,谁也不能确保还有下一回见面。“.....建宁六年,那年过年特别冷,你还记得吗?"半晌,徐鸯轻声说。孟尚笑了笑。
将军,“他说,“陛下还威胁臣,让臣不许告诉老将军。”
"记得,那年陛下偷偷翻墙出去打架,被人放了鸽子,回来的时候正好撞见臣去拜谒老有一会,徐鸯没有回答,她其实不欲再提起徐温,只好叹了口气。“也不算威胁吧!”她有些许醉意了,语气轻快而飘忽,“我还算是允了你重利一一”被她这话引着,孟尚也回忆了起来,神情怀念,只身体还谦卑地躬着。“--是的。"他笑道,"陛下允了臣一盏女儿红。"
那时,徐鸯怎么懂得女儿红究竟是什么意思。徐温在家中埋下好酒的时候,把她叫过来,说这便是给她留的酒了,日后再挖出来,她便当真以为这酒就归她的了,今日许一人,明日又许一人。
不到半年时间,不止孟尚,那条街上大半人都分到了她的“女儿红”。一人一口,好不大方!
当然,那些人,大多也在朱津入城的那地狱一般的一夜中,丢了性命。二人不约而同,都是一阵沉默。
--在这一刻,也许再多的话都没有什么用。
许久,是孟尚又先开口:“陛下今日唤臣来,是......
“是瞧着你又要上战场了,所以把‘赊的账’还了吗?”徐鸯轻笑了一声,道,的一-这样,我也不亏待你,等你这番从临州回来,我再给你一坛,不,两坛,怎样?“你想的倒美!我手里这坛可是千金也买不来的好酒,哪里是徐府里那坛子寻常酒能比孟尚一怔,笑了。
"多谢陛下。不过陛下要赏臣,也得给将军留一坛。"他道,"一一不然臣手里这两坛,出了北宫恐怕就被顺走了!"
他说得俏皮,饶是徐鸯,也没忍住笑了笑。
“.....好。朕答应你。”她就这么应了下来。
次日,卫崇领兵离京。
朝时,没了最大胆最肆无顾忌的卫崇,甚至有些死气沉沉的。笼统十余万部曲,这一去,去得浩浩荡荡,连洛阳城也有了几分人去楼空的感觉。上
不过,卫崇人虽走了,军报却也是一封封地发回来,从未停过。毕竟入临州的道路都有郭茂为他踩过了一遍,哪怕算不上"坦途",至少也是安全的。行军又是件有些枯燥乏味的事情,他有事没事就给徐鸯写信,再派探子一封封地送回。其送信频繁,已经到了徐鸯也觉得他以公谋私的程度。张条子,或是派人传来的一句话,她也要揣摩上几遍。但她确实也不放心。她只能守在洛阳宫内,这几日,别说是信了,就算是随手写的一她的回信也不少。
连陆菽都看出了她的焦虑,时不时主动相邀她去马场。这些时日里,徐鸯的骑术倒是进步飞快,如今就算是去山野里跑马,也是不惧的。
但她毕竟有十年的荒芜,哪怕御马好上手,弓箭却是怎么也难学会的。不过陆菽不觉得。
“就是神仙,也是从不会到学会的。”她每次都这么同徐鸯说。渐渐地,徐鸯大概也明白她为何能“治住”穆广了。
动不安的情绪,都会被陆菽海一般的冷静吞没。
她自问已是固执至极,而陆菽比她,则是有过之而无不及。与陆菽在一起时,那些躁五日后,卫崇在汉中与郭茂正式汇合。简单整顿之后,两军一齐南下,两面包抄-正式同临州袁封开战。
得益于这次“突袭",战事一开始很顺利。郭茂连下广汉与蜀郡,而卫崇也很快拿下了巴郡。
一连半个月,抵京的都是捷报。
了几把长枪,总之皇帝允了的东西,是要一个不少地送去临州的。当然还有卫崇得意扬扬朝逢珪要辎重粮秣的信。今日少了些秋冬的厚衣,明日又不见吞声地四处搜罗。这里抠抠,那里借借,勉强凑够了送过去。他才打了胜仗,这信又是名正言顺,徐鸯更是不知从何时起心就偏了--逢挂只好忍但逢珪也是实在长袖善舞,算无遗策。徐鸯何尝没有收到信,早便做好准备要多写几封回去,安抚这几日不见便得意忘形的卫崇,倒没想到,每一项卫崇要的,逢珪都给贴贴补补地凑了出来。
连徐鸯也不知道,原来她眼皮子底下的官员们,竟还能挤出这么多油水来。“其实臣也想做这些事很久了。”逢珪私底下同她说,“....反正帐都记在徐将军头上。”这样顺利的势头,一直保持到卫崇打到犍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