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7章人心
今年的冬天,罗浮洲格外热闹。
外边儿围了里三层外三层的仙门弟子,日夜不停朝着罗浮洲的屏障攻击,但没有半点成效。
后来晏宁又出来了一次,翠衣乌发,面似白玉,垂眸看了他们一眼,叹了口气,挥了挥衣袖,在原本的阵法上又笼了一层。
先前的阵法是季长清所设,受到的攻击会十倍奉还,前排的士卒几乎每天一换,流下的血将土地染红。新的阵法泛着淡绿色的光芒,并不会反噬攻击者,以柔化刚,攻击术法里的灵力化为自身所用,越是攻击,它反而越是强大。
前排的士卒也没有了更换的理由,日复一日站在令人绝望的绿色屏障面前挥舞着刀剑。
直到罗浮洲里燃起鞭炮,放起烟火。
这些仙门弟子恍惚间意识到,今天已经是凡间的大年三十了,一年的末尾。
“一群废物!这么久还没有攻下来!”
斥责声从云端里传来,士卒们分不清是谁。那位高高在上的神女?还是哪位掌门?
反正谈笑间都能决定他们的一生。
在疲累的喘息声中,前线士卒隐约听到罗浮洲里传来一阵诵读声。
“夫道者,藏精于内,栖神于心,静默恬淡,悦穆胸中,阔然无形,寂然无声。”
这是什么?
士卒们茫然,停下手,觉得这朗朗颂书声令人耳清目明。
“是《通玄真经》。”
灰头土脸的士卒们闻声看去。
说话的是那日战场上朝着那个女鬼喊神女的人,鸡皮鹤发,衣衫破旧。
“你怎么知道?”
这种心法,在仙门仙山须得高阶弟子才能学习,既然是高阶弟子,又为何沦落到和他们一起做这马前卒?那人低着头苦涩一笑:“在辰阳山,人人都可以学的,我学了一半,投靠了紫薇仙宫,做了七十年杂役。”旁边的人忍不住为他惋惜起来,“那你为什么不回去?”
那人不说话了。
他在神女重伤的时候离开,背信弃义,哪里还有脸回去。
修仙需要的清正道心,早就碎在了他们走出辰阳山的那一天。
李清阳默默抬起手,佯装再度攻击起来,他是自己来做这吃力不讨好的活。
按照辈分来算,其实季长清算是他昔日的小师弟。小师弟死守的地方,他这个做师兄的想看看,想帮帮忙。
子时刚过,监军的掌事弟子们都去偷摸喝酒歇息了,前排的士卒们围坐在一起,道了一声新年快乐。罗浮洲的门打开一条缝,晏宁带着白秋水,披了一身黑袍,垮了两个篮子走到屏障面前。
前排一百七十三人全都看见了,但是没有一个人出声禀报。
他们都记得,晏宁曾说“你们不必跪,可以自由活。”而背后仙门说“血统高贵自分尊卑,尔等蝼蚁低贱如尘土。”
“你们分了吧,我听说,人间新年,是要吃团圆饭的。还有一些草药,可以治外伤。"晏宁把篮子递给李清阳,“清阳,别来无恙。”
李清阳陡然红了眼眶,扭过头把东西分给身后的人,听着晏宁叫出了其他昔日辰阳山同门的名字。“白诩,关月,何飞,你们愿意,依然可以回辰阳山。”
被念到名字的人无一不颤抖着手,泪流满面。他们背对着晏宁,不肯让她瞧见自己的苍老疲惫,只是肩膀抖个不停。
晏宁也不强求,把东西分完,带着白秋水回去,转身之际,听见一道哽咽的提醒:“神女,这里有妖,谢长安他换了脸,你们要多加提防。”
晏宁和白秋水骤然回身,瞧见面前一百七十三人皆低着头,仿佛完全没有看见她们,也找不出到底谁说了这句话。
晏宁只得对着这些人拱手道了一声谢,回到了罗浮洲。子时三刻,喝酒归来的首席弟子们醉醺醺看了一眼这些灰头土脸的马前卒,挥了一鞭子“谁让你们停下了!”坐着的士卒慢吞吞站起来,不轻不重抬起胳膊。首席弟子打着哈欠问了一句“有什么情况没有?”没有人回答。
一身白衣金绣的首席弟子蹙眉道了一声“废物”便走了,他还约了小师妹月下赏花呢。
晏宁回到行宫,小妖怪和孩童正在守夜,晏宁学着人间习俗,给他们发红包。
孩童们睁着眼睛问她“为什么夫子不教我们打架呢?我们不想学防御,想像妖主一样,百里外一剑穿心!那样才酷!夫子,我们不想当乌龟!”
“那样不好。“晏宁望着他们稚嫩的眼睛,叹了口气,“你们心性未定,该学会克制脾气,秉持善心。逞凶好斗一时爽快,犯下的错却无可挽回,迟早会被反噬。”小孩子听不懂,鼓着脸直嚷嚷:“妖主大人那样才叫厉害!是个顶天立地的英雄!夫子就该布下杀阵,让那群仙门走狗有来无回!”
晏宁蹙眉,耐心跟他们解释“仙门之人和你们一样也是一条生命,有朋友有亲人,不该随意让他们去死。”“夫子就是软弱!仙门走狗有什么值得同情的!他们都想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