裴将军回头看了少年一眼,叹了口气,有些哭笑不得,沈寄时这个狼崽子,命倒是真好。
月色如洗,庭院中的竹叶轻轻晃动,发出沙沙声响。沈寄时孤身一人跪在硬邦邦的地上,即便身后已经满是伤痕,依旧不肯折腰。
旁人倒也没有说错,沈小将军的脊背好似擎天的石柱,只要天不塌,谁也别想让他折腰。
鹅黄色的裙摆晃进余光中,沈寄时偏头,闷声道:“别看我,也不必管我。”
没有人喜欢被心上人看到自己的狼狈,更别说骄傲如沈小将军,他宁愿被捅一刀的人是他,也不想让桥脉脉看到他这么狼狈的样子。
桥玩枝蹲在他身边,五官皱成了一团,眼眶依旧发红,却愤愤道:“你当谁愿意管你,脾气臭死了,要不是和你定了亲,我才不管你。”
嘴虽然硬,却还是小心翼翼去查看他后背的伤口,还将动作放的极轻。
沈寄时抿唇,在她指尖碰到背后伤口时忍不住闷哼出声。
桥妩枝长睫微颤,看着他背后青青紫紫的鞭痕,眼眶更加酸涩。
裴将军征战沙场多年,一顿鞭子可不是普通人能吃消的,若是沈寄时肯低个头,哪里会吃这顿苦。她呼吸放缓,小心翼翼将他背后的衣服撕开,布料却还是不可避免地划过伤口。
少年疼得倒吸一口凉气,哼笑道:“桥脉脉,你是不是公报私仇。”
桥妩枝双颊鼓起,避开他的伤口一拳砸到他背上,怒道:“沈寄时,你这个混蛋!”
她想必是当真有些生气了,这一拳完全没有收着力道,直接在他肩膀上打出一道红痕。
被打之人却笑得更放肆了,先是低头笑了好一会儿,笑得肩膀颤抖,直到笑够了,才呼出一口气,道:“我没事,你别担心,不过是小伤。”
桥妩枝挖药膏的手一顿,抿了抿唇,没出声。冰凉的药膏涂抹在伤痕上,带起丝丝凉意,沈寄时舒服地眯起眼。
见她不说话,少年仰头看着天上的月亮,道:“其实阿娘这次打我收着力道呢,以前的时候,比这还严重的惩罚我又不是没有受过。”
桥玩枝顿了顿,忍不住问:“你怎么总是被罚,就不能低个头吗?你若是低头,裴将军肯定舍不得罚你。”这一次,少年语气中带了一丝懒洋洋,道:“谁知道,我阿娘脾气差得很,我早就已经习惯了,不就是挨几顿打吗,挨就挨,反正又死不了人。”
桥玩枝反驳:“谁说的,裴将军对阿萤就很温柔,她是想要挫一挫你的锐气,让你别总是意气用事。”“兴许吧。”
沈寄时不怎么在意,轻声问:“桥脉脉,药上好了吗?”
“还差一点点。”
少女说着,指尖向下,摸到了他后背很深的腰窝,不自然地移开目光。
两人谁都没有再说话,时间仿佛被无限拉长,一直等到最后一个伤痕也被涂满药膏,桥妩枝才轻声道:“好了。”话音刚落,背对着她的少年突然转身,一把将她拉进怀里,牢牢抱住。他抱得太用力,仿佛要将人融在自己怀里。
沈寄时将脸埋进少女柔软的发间,嗅着熟悉的皂角香,一直绷紧的肩膀渐渐放松。
秋夜寒凉,少年身上沾了露珠,贴上来时带了满怀水气,滚烫又潮湿。
桥妩枝没动,只僵硬了一瞬间,就缓缓环住他的腰肢。“桥脉脉。“他出声。
“嗯。“她回应。
夜间寂静,地上的影子融为一体,桥妩枝能听到他们剧烈的心跳声。她有些分不清,这心跳到底是自己的,还是沈寄时的。
亦或者,都是。
他们身后,房间的窗户不知什么时候被风吹开一角,透进无限寒风。
周季然腰间缠着绷带,脸色苍白,就着月色看庭院中相拥的两个人。
他与沈寄时出生入死多年,却与这位桥家的女郎并不相熟,但他知道,他们以后是要成亲的。若是没有意外,他们应当会是最好的神仙眷侣。
他看了许久,眸中划过一丝自己都未曾发觉的羡慕。“阿然。"裴将军站在他身侧,“你的伤可好些了,还疼吗?″
周季然回神,没有抬头,轻声道:“已经不疼了。”裴将军叹道:“阿时桀骜不驯,行事实在是太冲动,我虽是他阿娘,却也不能一直在他身边。你比他年长几岁,又比他稳重许多,以后还需要你守在他身边,多多提醒他。”
不知为何,明明已经不疼的伤口又开始泛起丝丝疼意。周季然捂住腰间的伤口,半张脸隐藏在阴影,张了张唇,低声道:“我会的。”
裴将军松了口气,看着他映在墙面上有些单薄的身影,想到什么,轻笑道:“你马上就要弱冠,我听阿时说,你有了心上人?”
周季然一顿,下意识抬头,看着眼前人,久久没有开囗。
“是哪家的女郎,我替你去提亲。“她看着窗外相拥的少男少女,好似想起了什么,眉眼温柔,“不管是谁家的女郎,只要她愿意,我都可以为你提亲。”
这么多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