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次让颜姝感觉到京城和豫州有明显区别的,竟是京中的酒楼。
听泊筑不接待,一行人在约一里地外又寻了一家也颇诗情韵味的临水小阁。这里环境清幽,好似听戏品茗处,颜姝本以为会卖些精细貌美的悦目佳肴只添雅性,待走进雅间,从落座到点菜上菜,让她看到了一场新奇。
不说在客人进来之前,桌上就已放好的果子看盘,新鲜的乳梨、香圆……干果有大颗饱满的松子、桂圆、莲子……蜜饯有蜜冬瓜鱼儿、雕花金橘、金丝蜜枣等,砌在绘了梅兰竹菊的高座瓷盘中,摆在四个方位不空桌。
谢氏说要点菜,那伙计拊掌唱了句“看菜——”,尾音婉转。
随即,一列捧着托盘扶着菜的青衫娘子鱼贯而入,按菜式搭配放置于桌案上,再置一枚木雕菜名示牌。少顷,桌上摆满了各式鲜亮菜肴,笼统有二十六道。
伙计弯了身子,扬起臂膀执掌示意:“这是楽锦楼今日供应的时鲜大菜。贵客请看菜点菜,如需介绍一二,尽管唤小的。另外,寻常菜式本店都有,直说即可。”
这些菜式虽然没有热气腾腾,但可观色、望形、闻味,比起只听伙计干巴巴地报菜名来选,要好上太多了。并且过程安静,也要更为文雅。
豫州就没有这样生动又讲究的“看菜”,颜姝兴致勃勃,将二十多道菜都细细观察一番。
菜式上也大有不同,除了做法外,食材也有许多未见过的。
皇都位列国之腹地,豫州在西南方向,风俗不同,菜肴的烹调方式有所区别。这里多以蒸、炖、煎炸为主,豫州则多炒多烧。一眼望去,菜式摆盘多样,色泽鲜亮饱满,引人食欲汹涌。
皇城多贵人,为了伺候好这些挑剔的大人物,每日都有四面八方来自各地的瓜果蔬菜、山珍海鲜、珍稀野味运送到京城来,再经大厨之手,换着花式烹调。
食材不同,所以这些酒楼每日供应的菜肴也不同。
颜姝看到了炖的鹿腿、蒸的海蛎、炸的斑鱼,豫州民间少有的菜式,在这里融入寻常。她默默地想,除了皇城的御供之外,更稀有名贵的食材,先流入勋贵之家,余下的,才会流入民间。
楽锦楼这一桌山珍海味,已经让人眼花缭乱,更遑论权贵的餐桌。颜姝生出几分好奇来,不经意种下根引信。
几位女眷商量着把菜选好,点了八荤四素两汤,天上飞的水里游的,山巅生的地里埋的,一应俱全。算着时间,派回府里去请人的小厮,也该带着几位郎君赶到了。
因为谢秉安与姐姐谢容华关系亲近,这两家人在一处时间不长,却已经亲如一家。用饭时气氛融洽,不免多几句话闲聊交谈。
谢秉安主动问及:“臻臻今天收获颇丰啊,往家里搬了不少盒袋。怎么样,初来京城可还习惯?”
颜姝实话实说:“习惯呢,常常都能见到新鲜市面。只不过,今天还遇到点麻烦事。”
郑云淑诧异看向颜姝,听她话头的说法,指的应该是被秦相宜为难那事。以郑云淑的性子,碰上这种事是怎么也要烂在肚子里,谁也不说的。所以当颜姝大剌剌地就要说给长辈听,并且还是她的舅舅听时,郑云淑简直难以置信。
她设想如果此时是自己,被满桌人,尤其是几位年长的、年幼的男丁看着,听她说被人欺负了的事,郑云淑都会感觉到一阵羞耻,难为情。
她害怕别人的眼光,害怕被瞧不起,所以凡是有任何不好的事,一概兜着藏着,绝不暴露在人前。颜姝她……又是怎么想的呢?
郑云淑慢抬眼帘,带着几分探究,望向身旁明媚依旧的人。
颜姝把今天买首饰时被为难的情况详细地讲了一遍,还附带说了听泊筑碰到国公府的事。
她说这些,一是为了答复舅舅的问话,活络气氛。二是想听听,在京中做官的舅舅怎么评议此事。
女子多拘于后宅,对朝堂的事知之甚少。颜姝想着,或许能通过舅舅,听一听武威侯、晋国公,以及那国公世子的一些情况。秦相宜在外跋扈,背靠的是秦家的权势,那么,秦家家主是怎么样一个人呢?
先不论知道这些对于眼下有没有用处,如果下次再碰到秦相宜,对方有什么动作,她知道得多一些应该有好处没坏处。
谢秉安听说颜姝被人欺负,虽然她没吃到亏还讹了对方二百两,作为长辈,他还是顺了许久的气,才将胸中起伏咽下。
听颜姝问及秦家的人,谢秉安沉了口气,方才还慈容满面的,转眼愈来愈凝重:“武威侯,功盖天地,野性不羁,是个极护短之人。秦家晚辈,也都乃父遗风。”
颜姝听懂了,舅舅这话的意思,就是说秦家并非诗书礼乐之门。“护短”、“不羁”二词一出,颜姝就能想象到,秦家家主老侯爷,世子爷,是那种即使晚辈在外面惹了祸事,只要不是叛国逆君、杀人放火的大事,都会行驶权贵之便包庇护短。
所以,若被这样世家的人缠上,不得已,也只能退让。
“不过,你们姑娘家之间争锋吵嘴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