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月的天,如同孩子的脸,说变就变。
上一刻还艳阳高照、晴空万里,下一秒便乌云密布、黑沉如幕。残风席卷着枝叶,带起呜呜之声,好似谁在哭。
叶骁从车上下来,见此情形,忍不住眉头微挑。
“倒是挺符合今天的气氛,难不成真有谁的英灵回来了?”
“别胡说。”郁栩文迈上台阶,闻言回身瞪他一眼,“今天场合特殊,你说话注意些,仔细叫家属听见,又要伤心了。”
“得了吧,还伤心?”叶骁嗤笑,唇角的弧度透着两分讽刺。
“还不知道怎么高兴着呢。”
话音刚落,天色肉眼可见的越发暗沉,天际似有闷雷声响起,由远及近,愈来愈大。
郁栩文顿住脚,不知怎地胸口忽地一跳,他可不是坚定的无神论者。
尤其这次的主人家确实有很多故事……
“你猜是谁回来了?”叶骁凑到他耳边,故意压低嗓音。
“是遭遇空难的顾父顾母,还是他们听闻消息着急赶回来却不幸出了车祸,至今仍然下落不明、很可能凶多吉少的儿子?”
低缓的语调,配上突兀诡异的天气,饶是郁栩文再淡定,也不禁脊背发凉。
“……你够了。”
他下意识往旁边挪了挪,待感受到身侧另一人的气息,精神才微微放松。
鼻尖萦绕着一股似有似无的檀香,带着点涩、透着点苦,却如一缕清风瞬间将人眼前的迷雾拨开,思绪都为之一振。
翟庭琛侧眸,清冷的视线扫过两人,眸光微淡,“世上没有鬼。”
说话间,他的步履未停,右手手腕处发出轻微的碰撞声,精致袖扣下一串深色调配华丽纹理的奇楠手串若隐若现。
沉香,被誉为植物中的钻石,四大名香沉檀龙麝之首,收藏投资界有句话——“红木论吨卖,黄花梨论斤卖,沉香论克卖”,足可见其价值。
而奇楠可以说是沉香中的沉香,钻石中的钻石。目前市场上能有一两克的成品奇楠小雕件便已经很不容易,能做成手串那更是凤毛麟角。
“三世得奇缘,品来奇楠香。”
奇楠最珍贵之处便是它的香气,纯净正气、层次分明,气息持久、长期不散,穿透性和扩散性都极强,只要闻过一次就永远不会忘记。
郁栩文鼻翼翕动,又吸了口气后才将目光从手串上挪开,却只来得及瞥见一张棱角分明的侧脸和一道挺拔颀长的背影。
意大利名师手工缝制的黑色西装穿在他身上格外服帖,衬得宽厚的肩膀更加笔挺,昏暗的天色也掩盖不了他周身安宁隽然的气质,矜贵、儒雅,宛若一颗修竹玉立于皑皑尘世间。
台阶不高,以成年男人的步伐足以一脚跨越两三级,可他依旧一步一阶耐心的往上走,不急不躁、按部就班,就如同他这个人。
永远克己复礼,慎独而行。
郁栩文敛眉,又忍不住瞅了眼那串佛珠手串。
京圈有很多有钱有势还有权的人,比如今天的主家顾家,比如他和叶骁,更比如翟庭琛。
若是将京圈看成一座金字塔,那么翟家无疑是位于塔尖最顶层的那部分。他们家世渊源、历史悠久,触角遍布各行各业,底蕴深厚到旁人根本无法想象。
然而,这座堪称庞然大物般的存在现如今却掌握在一个年仅二十七岁的青年手里。
翟庭琛,郁栩文无声默念,没想到他也来了。
“咱们这位翟二爷可真奇怪。”
叶骁不知何时走了过来,高挑的身形没规矩的歪靠着他,一双桃花眼似斜非斜。
如果说翟景琛是繁花锦秀里长出的青竹,格格不入,却自有风骨,那么叶骁便是百花中热烈开放的郁金香——
美丽又耀眼,优雅却痞气,一如他那花名在外的风流和放肆。
“天天佛珠不离手,装得跟个虔诚的佛教徒似的,偏偏不信世上有鬼?”
他不屑的哼了一声,“多新鲜啊。”
佛教讲究前世今生,信因果、六道轮回,鬼便是其中一道,现在有人说信佛不信鬼,岂不可笑?
“兴许人家只是在修心。”
郁栩文肩膀一抖,将他抖开,继续迈步朝前,“行了,赶紧进去吧,再耽搁就晚了。”
“欸?”
叶骁触不及防差点没站稳,还待再说些什么,头顶倏地一道闪电划过,照亮了半边天空。
真要下雨了。
心里念头一闪而逝,他脚下快速跟上,“你等等我!这个鬼天气,待会不会下不了山吧……”
伴随着说话声渐行渐远,轰隆的雷鸣不绝于耳,须臾,豆大的雨水就如断了线般哗啦啦倾盆而下,为天地顷刻间挂上了一片珠帘。
雷雨声中,自动感应门缓缓打开,浓重的黑稠延伸而上,显得那般庄严肃穆。各色花圈铺满大厅两侧,端正墨笔勾勒出一个个或显赫或富贵的名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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