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州地处西北腹地,北边大漠与西越接壤,土地广袤,有诸多重要关隘。
马车平稳地行驶在官道上,窗外景色不断往后退去,远处叠起的山峦缓慢起伏。
出了京城城门,路上的行人逐渐少了起来,没有房屋阻挡,树木光秃,朔风凛凛,吹在脸上一片冰凉。
直到靠在轩窗上的手指冻得几乎失去知觉,江雪萤才放下帷帘,摸着僵硬的指头缓缓揉按,好一会儿,才感受到一丝丝的温暖渗透。
马车内没有旁人,安静得厉害,原本商量着吴嬷嬷同她一起前往青州,路途遥远,也好照顾,但最后思来想去,还是让她留在了江府。
景安尚年幼,身边不可缺人照看,更何况处于江府那个虎狼环伺的地方。
他们做的恶事太多,达成协议后都是那般态度,更让人难以信任了。
江雪萤一闭上眼睛,就会想起走前景安强忍眼泪委委屈屈的模样,自景安出生起,他们就从未分别过。
下次见面,还不知是何时。
江雪萤依靠在窗边,不知不觉阖上眼,思绪飘远,脑海中莫名出现一张恐怖的面容,是她想象出来燕王的模样。
那张脸骤然放大,狰狞的表情像是要将她吃掉,她被吓得跌倒在地,额上同时传来钝痛感。
江雪萤一下惊醒,缓了一会儿,才意识到是睡着了,马车停下时额头不小心磕到了内壁。
“姑娘,可要下来走走?”
一个清脆的少女声音在马车外响起,是大夫人派来的丫鬟彩月。
江雪萤掀帘往外看了一眼,不远处是一片树林,此出空旷,随行护卫皆在原地修整。
“不用了。”
马车外的动静消了下去。
她本没有贴身丫鬟,大夫人派了府里的彩月、云香二人跟着她,算作陪嫁。
江雪萤想起出府前,偶然得知彩月还是江姝月屋里的。
丫鬟里,两人容貌姿色皆属上乘,这样给了她,也没说什么舍不得,就是不知,这背地里安的什么心了。
周围人都在休整,未压低的交谈声隐隐约约传入江雪萤的耳朵,能明显分辨出几个熟悉的词。
“二小姐”“燕王”等等。
她如今是代替江姝月的身份,成为江家二小姐,有时候听身边人喊她“二小姐”,都会反应不过来,慢上半拍。
她要习惯这个身份,毕竟接下来很长一段时间都是用这个身份过活。
江雪萤阖眸养神,听见外面传来准备出发的动静。
马车继续前行,摇摇晃晃中,江雪萤感觉自己好像忘记了一件很重要的事,脑中闪过一些余光,极力想抓住却是无果。
江雪萤撩开帘子,一股冷风灌入,与原本温暖的空气交接,激得她打了个寒颤,冷静下来,仔细想了会儿,理出了一点苗头。
离府前,江姝月说的那番话隐隐有些不对,当时并未细想,后又忙着出发的事,也搁置下来。
江府能有燕王这个女婿,不知是攀了多高的高枝。
以江文渊的为人,牢牢抱着这根大腿才是正常的,不可能舍得放弃,但他现在却冒着莫大的风险让她替嫁。
连江姝月,也甘愿放弃,甚至于在她面前没表现出一点不舍,按她那常被周围捧着,争强好胜的性子,难道不会更想“拿下”燕王吗?
仅是因为外面盛传燕王残暴,就轻易放弃,或是有什么她不知晓的隐情?
江雪萤按了按额角,缓解那阵阵昏沉的胀痛。
罢了,不想了,兵来将挡,水来土掩吧。真有什么不可承受的,估计也是天命如此了。
越往西行,天气更加冷些,寒风日复一日地刮,有时还裹挟着黄沙,在外面待的时间稍长些,就会发现衣间都会有细细的砂砾。
据护卫说,过了这段路,便到青州的地界了。
行了半月,总算在计划的时间前抵达,舟车劳顿,众人都歇在驿站,只待三日后完婚。
燕王府派了两位属官接待,一并前来的还有位嬷嬷,算不得重视,甚至有些随意,但有这个式样在,以燕王府的地位,无人敢多言什么。
三日时光一晃而过,转眼便是婚期。
天光未显时,江雪萤已端坐镜前,任由婢女梳妆打扮,头顶的重量不断加重,压得脖颈不得不努力挺直,绣着金线的喜服红得晃眼,穿在身上如又上了一道枷锁。
晨光熹微,周围人来来去去,江雪萤看着镜中妆容明艳,凤冠霞帔的女子,心中无端升起一股孤寂。
燕王成亲,在青州算是一等一的大事,整条街上都站满百姓,人声鼎沸,王府侍卫在旁守着,场面还算得以控制。
新娘子出现时,又引起人群一番躁动,喜娘将她扶上花轿,随着一声“新娘子起轿”,喜轿缓缓移动,锣鼓喧天,唢呐齐鸣,大片的欢呼声一齐如潮水般涌入江雪萤的耳朵。
她真的要嫁人了吗?强烈的不真实感一直持续到拜堂的时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