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雪萤心如擂鼓,透过盖头下的一点缝隙,入眼尽是宾客。
身旁人影高大,挡住那侧亮光的同时,也带来巨大的压迫感,手里的红绸不断被她捏紧,连指骨都隐隐泛白。
先前听闻过的传言,在此时都有了具象的感受,果然听一千遍一万遍,还是比不过身处其间。
一层红纱外,并不足以使她看清身边人的模样。
江雪萤稳住心神,还记得嬷嬷两日教导,跟着喜娘的高声指示一步一步完成,她像个提线木偶,没有丝毫属于自己的灵魂。
夫妻对拜时,江雪萤低首的幅度有些大,回身时不小心晃了下,怕出什么错漏,心跳顿时漏掉一拍。
不过恰好身前一只有力的大手握住了她的小臂,将她稳住,没酿成大错。
江雪萤深深呼吸两口,压上后劲缓上来后狂乱的心跳,隔着层层衣料,她似乎都感受到烙进皮肤里的力道和热度,明明是入冬的时节,她却仿佛像被烫着一般。
江雪萤甚至不敢抬眼,明明盖头之下谁也看不清她的表情,迅速抽离的动作配上她紊乱的呼吸,像是受尽惊吓的兔子,被当作猎物抓回,又无法逃脱。
这个小插曲并未掀起太大波澜,瞧见的人也只会觉得燕王体贴,是个会疼人的。
完成所有仪式,日头已不算太早,江雪萤被带去提前准备好的新房,撑着酸痛的脖颈走了一路,等终于坐在大红锦帐上,才觉轻松片刻。
燕王府太大了,青州土地平坦宽广,不似京城拥挤,比起来不知是多少个江府,而她又常在梨香院待着,更没什么脚力,日后在王府走的路不少,估计这双脚要吃些苦头。
外间宾客声喧,丝竹管弦之音还能隐隐听到。
江雪萤微微撩起一角盖头,刚才喜娘将她送到之后便去喝喜酒了,屋内眼下并没有人,她简单打量了下房中布置。
红艳艳的喜绸自梁间垂下,随风微扬,好在屋里炭火烧得足,并不觉寒冷,从挂画到屏风,皆绘有吉祥如意的图样。
雕花床榻之上铺着大红绸缎的被褥,绣着龙凤呈祥的图案,喜糖、喜果、花生、红枣等物洒满锦被。
四下精致,满满都是成亲的氛围。
若是一对有情之人,能够走到洞房花烛这一步,应是会极为开心的吧。
可她不是,燕王也不是。两个素未谋面的人突然就要结为夫妻,她惶惶然不知所措,不知燕王……会是什么样子?
暴虐、冷淡亦是无情。
拜堂时及时握住自己的那只大手,仿佛蕴藏着巨大的力量,如果掐上自己脆弱的脖颈,想来是会如纤草般易折。
屋里寂静得能听到微浅的呼吸声,江雪萤不敢再想,只觉满目的红色都快变成另一种意象。
她始终端坐,不知时辰,也不知燕王何时会来。
肩膀发出酸痛的抗议,腹中也传来阵阵饥饿,除开晨起上妆前用过些吃食,一日下来滴米未进,饿也实属正常。
江雪萤捂着空荡荡的腹部,侧起耳朵细听屋外动静,好像无人过来。
她记得方才看到前面的八仙桌上摆了不少东西,肯定有能吃的。
……
香远堂中,红罗炭烧得旺盛,袅袅轻烟自博山炉中缓缓升起。
“虽是上头赐婚,姑娘家到底是无辜的,你再不喜,待会儿过去看一眼,做做样子也行,朝廷派来的人还没走,不能太落人口实。”
太妃谢氏语重心长开口,自己生的孩子自己最清楚,他向来有主见,不喜旁人掣肘,而此次娶妻这等大事都被摆布,能同她安稳坐在这儿都算好的了。
沈长策沉默不语,茶香氤氲后是一张凌厉冷峻的面容。
“朝廷此举不善,你不去,不正好被他们捏了把柄在手上。”
谢氏劝了两句,见他仍似泰山岿然不动,扬了扬手,“罢了罢了,你如今有自己的想法,为娘说的话也不必听了,你回去吧。”
沈长策叹了口气,起身告辞,“母亲今日受累,早些歇息。”
月色皎皎,寒意浸人。沈长策行至回廊转角处,脚下步伐微顿,还是拐去了清风院。
自赐婚圣旨下,清风院被太妃接去修整打理,沈长策便宿在前院翰墨堂,许久不曾踏足此处。
明窗覆着一层白蒙雾气,映出红烛暖色,一草一木,都不似从前熟悉,侍立两侧的陪嫁丫鬟推开木门,沈长策抬步入内。
屋内,烛火摇曳,透过重叠纱幔笼出一片朦胧的光影。
一身火红嫁衣的女子端端坐在榻上,双手轻叠于身前,腰间被勾勒出曼妙的曲线。
沈长策随手拿过盘中喜秤向里侧走去,脚步沉着稳定,踏在地板上发出闷闷的声响。
在寂静的环境中格外清晰。
一步步像是走在人心尖上,江雪萤只觉心跳比拜堂时还要慌乱,指甲嵌入手心,丝丝疼意稍微唤回些许理智。呼吸
沈长策挑开盖头,露出一张精致小巧的脸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