路,见过千万人,却从不知世上竟有如此漂亮的少年。如果临风而立,应该像一枝行走的新柳吧?
不知道是不是她的眼神太过放肆,他竟缓缓睁开了双眼。
一股热浪顺着脸颊攀升,燕然口干舌燥,正要转身逃开,却被他一把抓住了裙角。
他牙关颤抖,口齿不清道:“你……好卑鄙……”
燕然羞愧不已,紧张道:“我不是……”
哪有人堂而皇之用毒汁洗脸?她还以为他艺高人胆大,有意挑衅。
他想坐起身,可是在太虚弱,以至于挣出一头冷汗。她搭了把手,扶他靠坐在岩壁上,捧来一碗温热的肉汤道:“快喝点,补充体力。”
他蹙眉审视着她,“没有下毒吧?”
燕然强忍火气,怒瞪着他道:“有,毒死你最好。”
“没那么容易,”他掀起唇角,微微一笑,语声虚弱道:“方才是我大意。”
他费力的举起手腕,却被燕然一把拍开,“在这里煮碗汤可不容易,你别碰,小心洒了。”
她倾身过去,将碗口凑到了他唇边。
许是离得太近,她觉得心跳好快。但一个人憔悴成这样,还如此美丽,实属罕见。
趁他喝汤的功夫,她近乎贪婪地欣赏着他精致地下颌和纤修的脖颈,连喉结也那般小巧可爱。
“你叫什么名字?”她的眼神落在他乱发覆盖的耳尖上,悄悄泛红的样子像一片柔软的花瓣,若不是腾不开手,真想捏一把。
“要是不知道的话,我在心里只能叫你洛阳人,可我生性爱骂人,若不想亲朋好友无辜受累,你最好报上名号。”
他的身体略微一僵,深邃的凤眸自碗沿抬起,略带警觉道:“我何时说过我是洛阳人?”
燕然暗悔失言,他肯定不知道刚出关就被盯上了,更不知道她的人找到了半片过所。
但她一点都不慌,镇定自若道:“我阿父说的呀,他看人可准了。”
“赤鲤,”他没再狡辩,一口喝完剩下的汤,擦了擦嘴角,支支吾吾道:“也可以……叫小鱼。”
这么干脆?燕然倒有些意外,并且本能地怀疑他在敷衍。
“什么吃梨,什么鱼的,”她收起碗,没好气道:“不想说就不说,骗傻子呢?”
他无奈扶额,低笑道:“赤鲤涌琴高,白龟道冯夷。[1]是赤色鲤鱼,传说中仙人的坐骑。”
“我又没读过书,哪里会懂你们汉人这些?”她撇了撇嘴,暗想名字如此绕口,多半是胡诌的。
但诗句中的白龟却教她好一阵怅然。
长兄时君,次兄灵蔡,小弟元龟,他们三人的名讳皆取自神龟之意。
看来父亲用心良苦,想求上天多予他们寿数,可是老天压根不理会。
见她神色黯然,似有些伤怀,他试探着安慰道:“你别难过,等我好些,就陪你去找你父亲。”
她强忍住翻白眼的冲动,故作乖巧地点了点头。
他喝完汤后,她又盛出半碗,将干硬的胡饼泡软,耐心得喂他吃下。
燕然从未照顾过病人,以前用不着,后来和阿曜流浪,他壮的像老虎,就算生病受伤也能很快恢复。倒是她每个月那几天,还得他来照顾……
她也不知道为什么想到了这些,除了难为情,心底竟涌出一股异样的冲动,想要留他在身边,就像阿曜那样做她的左膀右臂。
至于他有什么本领,似乎一点都不重要。
这就是书上说的色迷心窍吧?她活了十五年,第一次深有体会,好可怕!
洛阳人被她看的浑身不自在,只得别过头去,闷声道:“在我们那边,这样很不礼貌。”
“什么样?”她绕过去,笑吟吟道:“你学给我看。”
“我脸皮没那么厚。”他有种受捉弄的感觉,略带愠怒道。
她来了兴致,抬手道:“是吗?我捏捏……”
洛阳人神色大变,慌忙以肘隔开,“你们这边的人,怎么一点礼数都不懂?”
燕然也不恼,托腮坐在对面,笑眯眯打量着他道:“我们习惯真性情。”
见色起意也好,冥冥中注定也罢,她总有种似曾相识的感觉。
而且她深知他们都是彼此生命中的过客,擦肩而过后,就要各奔前程,那为何要故作矜持?
人总得自个成全自个,世上没有后悔药。
他轻咬玉齿,满脸不屑道:“化外蛮夷,无耻之尤。”
她笑眼弯弯,下巴搁在交叠的手掌上,津津有味地欣赏他羞恼无奈的样子。
见他闭嘴了,她不由催促道:“继续啊,我喜欢听你气鼓鼓的讲话,像吹泡泡的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