毕竟他们一母同胞。
两个姊姊中,鸾舞较为沉稳,凤鸣最爱捉弄她,每次都要逗得她炸毛才肯罢休。
“我明天就去找阿父改名,我不要做小燕子,我要做大雁。”她信誓旦旦道。
凤鸣笑得花枝乱颤,水葱似的指尖点着她额头,晶莹的指甲上泛着新染的嫩红,不住起哄道:“去呀,快去呀,阿父听你的才怪!”
她恼羞成怒,却听旁边鸾舞柔声唤道:“小妹过来,瞧瞧这是什么?”
她从绣绷上取下绣好的绢帕,缓缓展开。
绢帕中央绣着一圈首尾相接的小鸟,色泽艳丽,栩栩如生,依次是黄莺、喜鹊、青鸾、彩凤、燕子……
少了鹦鹉,她正要指出,忽然想起那是好多年前的事了,当时小妹鹦歌还在母亲腹中。
惊觉是一场梦时,她猛地醒了过来。感到浑身酸痛,四肢僵硬,脸上有虫子在爬。她抬手去抹,竟触到了冰冷的眼泪。
梦中的落云轩一切如旧,罗帏绣幕,珠箔银屏,依稀是少女闺阁。可三姊谢绝尘缘后,那边已是青灯古佛,一派萧然。
还不到哭的时候,就算到了,也不该是她哭。
眼泪只会让人变得虚弱,而她已经够虚弱了。
她撑着手臂,忍过阵阵晕眩后,起身朝马走去。费了九牛二虎之力,才堪堪爬上马背,扯着缰绳朝南边走去。
她伏在马背上,摸索着将匕首贴身藏了起来。
万一遇到坏人,或许能出其不意搏一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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和阿曜分开的第三天,她开始发烧。
小马只要有青草和溪水就足矣,但她不能吃草,酸涩的野果让她腹痛如绞,溪水虽能解渴,过后却上吐下泻。
神智渐渐昏聩,大约黎明时,她伏在马背上失去了知觉。
梦中她终于回到了家,轩敞开阔的观景楼上,全家齐聚一堂,共用朝食是每日的开端。
“咦,今天阿父又没来?”她探头去瞧,见席间只有继母、兄长、四姊和年幼的弟妹,不禁纳闷道:“他最近好奇怪,动不动就缺席。”三姊鸾舞日常食素斋,哪怕年节也甚少上膳厅,她不在倒是不足为奇。
“今儿是谷雨,燕娘,快来尝尝香椿鸡子饼。”继母笑着招呼。
“小燕儿,你这身打扮若被阿父瞧见,肯定又得嘟囔半天。”阿兄幸灾乐祸道。
及笄后的四姊凤鸣端庄了不少,只含笑瞟她一眼,并未多言。
弟弟妹妹倒是很捧场,一个说她像草原上的可汗,一个说像威风八面的大将军。
她喜不自禁,上前搂住一人亲了一口,回到自己的座位,狼吞虎咽得吃了块脆嫩鲜香的饼子,喝了半盏热腾腾的酪浆,着急忙慌起身道:“阿恒阿恪约我出城去打猎,你们慢用,我先走了,可能很晚才回来,不用等我。”
“哎—”灵蔡突然唤住她道:“非得今天去吗?”
她疑惑回头:“怎么?有事儿?”
他低笑着摇头,并未多言。
凤鸣则促狭一笑,朝她眨眼道:“准嫂子今日造访。”
灵蔡羞红了脸,她在笑闹声中奔出了膳厅,在迷宫似的廊庑中奔跑,想要去找阿父辞行。
后来她听到水声,睁开眼看到绿意葱茏的河岸,白渠水终于在望。
可她的外袍不知所踪,连同脚上的靴子和腕上的手镯。
她惊出一身冷汗,回手去探怀中,还好贴身藏着的匕首还在。
身下多出一副旧鞍,上面挂着一袋马奶酒,还有一包干粮,脚踝的伤处被人敷了药,清清凉凉,舒服许多。
她有些哭笑不得,不知遇到了劫匪还是游侠,更不知道昏迷了多久。
天高云淡,远处马群、牛羊自由徜徉,却不见牧人的踪迹,她沿着河流一路向前,天黑后才看到山丘上的毡房。为隐匿行迹,她不得不远远绕开。
此后数日她逐渐康复,烈日暴晒加上连日奔波,让她和草原上常见的旅人别无二致。
山穷水尽之时,她也会主动现身,靠劳作从牧民手中换取补给。
足底的血痂结了三次后,她终于看到了茂密的榆树林,她知道那是沙陵湖东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