祭坛旁,宁家管事和家仆们原地休整,喝水的、吃烧饼的、出去解手的、看马车、看牛车的……四五十人聚在一起,在衰败的方沙城中格外显眼。
只是烧饼很干,带的水本就有限,还被宁侍郎洗漱更衣用了不少,每个人的水在重新分配以后,吃烧饼都觉得费劲。
但这就是当下人的日常,尤其今年,许多百姓家现在瓮里没米、缸里无水,除了硬挨还是硬挨,税赋半点没减,也不知道以后该怎么过。
相比之下,宁家家仆们虽然吃得有些噎,但也格外香甜。
……
国都城长信宫文德殿
文武百官又开始水深火热的一天,虽然大部分都有自己的阵营,但每次朝会都要争辩、吵架甚至互掷东西,也是劳心劳力的事情。
更别说,看似温和实则阴鸷的晋王,暴躁易怒的秦王,两人随时能找准机会处罚大臣,只最近半个月,已经先后责罚了八名官员,文武都有。
上个月处罚得更多。
雨水到现在,仍然滴雨未下,吵了将近一个月的晋王和秦王难得同意举行燎祭。
燎祭作为最大的祭祀之五,程序繁琐,不仅要准备大量价格高昂、稀有的祭品,还要将被沙尘覆盖的方沙城打扫干净,大量人手、车马等等物资。
礼部首当其冲应该先忙起来,偏偏那座不知道是什么的建筑把方沙城祭坛盖了个严严实实。
祭坛被盖了,国都城与方沙城地界也没有其他适合举行燎祭的场所,所以问题来了,是等宁温书拜访结束再定,还是趁早找个合适的地方新建一座高大的祭坛。
不论选哪项,都需要很多时间,而干涸的土地、春耕时节、无水无粮的百姓……哪个都等不起。
所以,群臣们按轻重缓急商议对策,哪知刚开始没多久,晋王与秦王又莫名其妙地起了争执,大吵起来。
正在这十万火急的时候,一封急报送到晋王手中,打开看完扔进旁边的炭盆里,顺便瞥了一眼虎视眈眈的秦王:“宁温书进去了。”
秦王半信半疑,然后又出言讥讽:“晋王殿下,请问,就算举大郸工匠之力能搬走任何一座建筑么?”
“您是如何想到让宁侍郎去拜访加谈判的?谁能搬?退一万步,就算他们同意搬,那要等多久?等到夏日,秋日,还是冬日?”
“大郸等得起吗?”
大殿之内,晋王被秦王这样责骂,脸都没红一下,反而虚心求教起来:“不知秦王有何高招?”
秦王冷笑:“直接攻进去,所抓之人皆为人牲,礼部直接在上面主持燎祭。这些从天而降的人够稀有贵重了吧?”
文武百官发出不小的商议声,但又立刻安静,这招还真符合秦王酷爱杀伐的性子,但如果燎祭真不能再等了。
晋王立刻反对:“秦王殿下,你越发暴戾了,本王决不允许发生这种事!”
秦王呵呵:“巫汾出列!”
占星卜筮官巫汾走出来行礼:“秦王殿下。”
秦王声色俱厉:“告诉妇人之仁的晋王殿下,最迟何日前必须举行燎祭?”
巫汾两腿抖个不停,秦王要的不是燎祭期限,根本是要自己的死期,这种时候不论他回答什么日子都是个死,因为秦王打算用这招置晋王于死地。
“说!”秦王大喝一声。
巫汾立刻跪倒,额头抵地,憋得满脸通红:“回秦王殿下,近日风云变幻没有休止之时,絮下官愚钝,实在算不出来。”
虽说非必要不撒谎,可碰上秦王这样起了杀心的,撒谎只会死得更快更惨。
说与不说都是死,巫汾绝望地想,今日回家的可能是自己的尸首,不知还有没有全尸?
秦王负手站在巫汾一步远的地方:“食君之禄,忠君之事,既然你是如此无能之辈,来人啊,拖出去……”
巫汾一直悬着的心终于死了。
“且慢!”晋王看穿了秦王的路数,“秦王殿下,春燥如此严重,实在称不上宅心仁厚,明日就是二月二,不宜见血闻惨。”
秦王轻蔑回敬:“这世上本王最瞧不上两种人,一类人惯于假惺惺地装宅心仁厚,背地里阴暗手辣;另一类,不顾家国天下,整日拖延塞责。”
“晋王殿下,你刚好两样都占齐了。”
文武百官习惯二位殿下每逢朝会必定吵架,骂人也会,但总觉得今日有些不同,因为两人眼中的杀意根本掩饰不住。
尤其是秦王的双手一直袖着,似乎抓着什么。
离秦王最近的大臣们心里直打鼓,今日不会血染文德殿吧?
大殿内鸦雀无声,群臣紧张得连呼吸都忘了,视线不断在秦王和晋王身上来回。
晋王不慌不忙,端了茶盏悠闲地啜饮:“秦王殿下,医者常说怒伤肝,肝火旺而上行于双目,您今日双眼通红,是不是眼睛疼?”
秦王一怔,没错,一夜起来,两眼睛都长了极小的火疖,眨眼睛时疼得厉害。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