崇训听了,点头称是,横竖无要紧事,便与裹儿一起去了太子别院,并送了些肉禽蔬米绢帛过去。小寺人名叫金刚奴,十七八岁,个头小,但眼睛一看就很机灵,听闻郡主要带他回府邸喜之不尽,继而期期艾艾想年后再去:
“在别院几个月,我与莺儿相伴,早将她看作亲妹子,我也没别的家人了。我随郡主郡王去了,留她一人孤零零的,因而我想着陪她过了年再走,好歹兄妹一场。”裹儿闻言笑说:“你既然有心,我不允未免不通人情,待过了元宵节,我命人接你。”
莺儿和金刚奴千恩万谢,裹儿又对莺儿道:“你明年就要回并州,年下神都十分热闹,你去逛逛,也不枉来这里一遭。”
莺儿笑着答应了,说:“我和阿兄也这么说。”莺儿当口行事只凭一腔热情,不料有如此机缘,如今虽被撵出宫,但得了太子妃和两位郡主不少赏赐,如今又得小郡主亲自来看,面上光彩,更加神气。裹儿与崇训辞别二人,顺便去裹儿期待已久的北市逛逛。北市中行走的都是商贾仆从和百姓,权贵很少去这里。不过裹儿想去,崇训自然跟从。
只是刚到市门口,裹儿就不得不停下脚步,只见里面摩肩接踵,举袂成云,吵吵嚷嚷,气味混杂。崇训也被这里的热闹吓了一跳:“早听人说北市热闹,不料这么多人。郡主进去怕被挤着,不如我派人叫来市监,把这些人都赶出去。”
裹儿忙道:“罢了,罢了,是我考虑不周,咱们找个地方吃酒。”
一行改道去了一家名为杏花楼的酒楼,数尺长的青色酒幌在北风中吹得猎猎作响,上面书着"杏花美酒”四个大字。裹儿与崇训上了二楼,推窗望去,只见外面宅第高起,行人络绎不绝,街巷上几个穿红着绿的小儿骑着竹马嬉闹玩乐。
二人对坐,崇训忙斟热茶递给裹儿暖手,笑问:“冷不冷?”
裹儿一手接了茶,一手递给崇训,说:“不冷,你摸摸。"崇训一把握住,温暖柔软。
裹儿笑着抽回手,捧着茶盅喝茶,闲聊:“你经常出来吗?”
崇训给自己倒了一盅茶,回说:“我们兄弟常约着出来打猎,不怎么在外面吃酒用饭,只去谁家的园子逛。”两人说着话,酒楼管事送上饭菜酒水。裹儿和崇训挥退众人,亲昵地吃着滚热的饭菜。
饭毕,仆从撤走残席,换上果碟酒水。裹儿略喝了两杯,面带春色,捧着热饮子,问:“你什么时候当值?”崇训笑回:“大约年后了。“裹儿叹了一口气,说:“我一下子闲下来有些不适应。”
说着,她忽然想起一事:“圣人为着那事说要狠狠罚我,现在没个声息,我心里七上八下。”
崇训不以为意说:“你出了宫,难道不是惩罚?”裹儿一想,觉得有理,叹惋良久:“不知什么时候能再进宫?”
她、阿兄、姐夫三人是彻底失宠于圣人,阿兄和姐夫圈禁,她算是被流放到宫外了吧。
崇训说:“你想做什么就做什么。以梁王府的权势和财力,难道有做不到的事情吗?"裹儿听完颔首,若有所思。二人从酒楼回到家中,裹儿见树上绸绫堆的花儿栩栩如生,又思及奏疏中上奏冬日冻死人的惨事,心中一沉,命人取下收好。
她想起一事,忙命人去请仙蕙过来,商议在城外散钱施粥。仙蕙听了,立刻答应:“这一年府上多灾多难,做些善事积些阴德总是好的。”
姐妹二人遂拿钱在城外设了粥棚,预备一直开到过完正月。
热热闹闹的新年过去,裹儿正规划新的一年要做什么时,忽然一道圣旨从天而降,打乱了一切,仿佛又拉开了新的一幕。
圣旨上言:出左卫中郎将武崇训为幽州刺史,安乐郡主与之同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