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0章宫宴前夜
“都是把你宠坏了,今日才敢这样不知轻重地反过来逼问你的父亲。”
洛柏江知道自己的话不好听,但他认为有些话不能不与女儿说清楚:“你无法让裴知砚为你折腰,又眼高于顶,不愿嫁给你不喜欢的太子,到底想要如何?”“喜欢与否究竟有什么意义?你们一个接一个都非要追寻男女情爱这样虚无缥缈的东西?”
洛清苒一言不发地站在原地。
她忽然觉得眼前的人其实不是自己的父亲,随便是别的什么人都好。
否则此时他面上的嘲意,话里的恶意,怎么会让他的模样变得如此陌生?
在洛清苒的记忆与认知里的父亲,会耐心地握着她的手教她写全家人的名字,会不厌其烦地同她讲释书页上的每一篇文章,会在母亲没收她和姐姐的点心时悄悄帮她们各藏下一块儿,会一天不落地去女学接送她和姐姐,一贯沉着持重的人会在长女重病时暗自流泪,会在女儿离开后整夜整夜地枯坐在她的院子里,会说洛家永远都是她的底气……无论如何都不会,也不该是眼前这个人。
当巨大的利益铺展开来摆在眼前,他好像突然就从一位慈爱温和的父亲,变成了面目可曾的仇人。他杀了她的父亲。
眼前的人好像很恨她。
不然怎么能说出那样的话?
“教了你那么多,难道如何取悦男人也要我来教你吗?”
洛清苒很想知道,在他眼里,自己应该是个什么样的女儿?
又应该是个什么样的人?
这么多年来,他延请了一位又一位名师,让她学了那么多东西,到头来,竞只是为了让她学会用那些东西去逢迎和讨好,舍下身段与脸面向谁献媚,或是费尽心心机地取悦谁吗?
洛清苒心里的震惊与难以置信碎成了童粉,闷在心头的那口气忽然就泄了个干净。
还需要问什么,说什么,争执什么呢?
从二皇子被断指一事发生开始,其间种种,还不够让她听清楚、看清楚、想清楚吗?
洛清苒深深地看了不远处的那人一眼,随即转身离开了。
多日来的迷茫与混乱忽然就散了个干净。
她曾以为父亲是深爱自己的,那种厚重而坚实的爱,曾陪伴洛清苒度过了人生的前十七年。
所以当这份爱掺入了她无论如何都无法接受的杂质时,她才会难受,失望,甚至忍不住自我怀疑。纯粹而足够的爱意能让人有任何时候都可以全心信任与依靠的底气,纯粹的恨意也能让人在做下决定时不必犹豫痛苦。
偏偏是夹杂在两者之间时,才最让人身心俱疲,无法抽离。
而眼下,那些曾体现为爱的所有事情,在足够的利益面前都不值一提了。
父女两人之间的关系已经走到了这一步,恐怕父亲也说不出什么父爱之类的词了。
洛清苒心底也不必再挣扎与拉扯,只需看清自己要走的前路,稳步向前。
永远都不要妥协。
大
明月高悬,皎白如纱的月光满园流淌。
洛清苒回到院子里时,母亲仍在等她。
“回来了?"陈晚央柔声问。
洛清苒轻轻点了点头,依恋地倚靠着母亲的肩,像以前一样软声撒娇:“母亲今晚陪我看会儿星星,好不好?”“好。"陈晚央顺着她道。
母女两人都默契地没有提起洛清苒和她父亲之间的那场谈话,只是在这个静谧的春日夜晚,相互陪伴着坐在月下。
儿时,洛清苒和姐姐便常会赖在母亲身边,想尽法子哄母亲高兴,好让她允许她们夜里能晚些睡觉,在院子里多玩会儿。
孩子们正是长身体的时候,陈晚央自然不希望她们睡不够。更何况洛清芷自幼便体弱,夜里风凉,她一贯不许洛清芷在院子里吹风。
但繁星满天的夏夜,陈晚央也会松口,允许女儿们在院子里摆上点心心和果子汁,玩那些小姑娘们喜欢的东西。随着年岁更迭,人前的她们已经习惯了做端庄知礼的大家闺秀。但仅她们三人在时,她们的笑容无需有规范,举止无需受拘束,可以开怀,也可以尽兴。洛清芷离开后,剩下的她们已许久不曾有过这样的时刻了。
“姐姐也会看见这样的月亮吗?"洛清苒仰头望着并不算圆满的下弦月。
陈晚央轻轻抚了抚女儿的乌发,语气平缓道:“会的。”
“她不是说过吗?去了远方的人都会化作天上的星。你姐姐兴许能比我们看见更明亮的月。”
“我也能像她一样吗?"洛清苒下意识问道。她以前总会问这样的话。
姐姐洛清芷在琴棋书画上的天分都很高,是人人称道的才女,也是洛清苒最崇拜的,最想成为的模样。是以那时洛清苒每学一样新的东西,都会问母亲,她若认真学,是不是也能像姐姐一样。
母亲是如何回答的?
“你无需像她一样,也不用循着她的方向往前。你们都可以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