瞥见了廊下的一抹身影。
那人骨相极其优越,气质温雅,如玉如竹,虽面庞年轻,却有身居高位者的清肃气度,让人绝不敢轻视之。
对上那人古井无波的眼神,女夫子忽然心神微紧,有些犹豫了——都知道裴知砚差点成了洛家的女婿。
洛清苒是他心上人的妹妹,多年来他也一直在指导洛清苒的琴艺。若当着他的面惩罚洛清苒,或许会得罪这位年轻的首辅。
也不知怎会如此恰好,以往整月都不见得能来女学一次的人,偏在洛清苒疯了似地质疑她时来了,让她难免有些投鼠忌器。
女夫子正暗自斟酌着是否应继续立威时,却见原本长身玉立于廊下的人迈步行至门边。
“这堂课该结束了。”裴知砚神色冷淡,开门见山道。
似是完全没听见洛清苒和林瑶方才那些惊世骇俗的话。
女夫子闻言去看浮在漏壶水面上漏箭的位置,果然已该是琴艺课的时辰了。
看来裴大人今日是来教授琴艺的。
意识到自己耽误了时辰,让难得来女学一次的裴首辅在门外空等,女夫子当即便没了继续立威的心思,只言辞含糊地解释道:“裴大人,实在是抱歉,今日这两个学生有些出格,所以耽搁了片刻。”
她是想试探裴大人的态度。
若他并无回护之意,今日之事,她自然会再找机会惩罚洛清苒和林瑶,力求好好教化她们。以免不仅她们寡廉鲜耻,还带坏了女学的其他姑娘。
好在,裴大人当即就给出了自己的态度:“你们先自己练上回学的曲子。洛清苒,你随我来一趟。”
见他神色淡漠,语气毫不亲和,不似有包庇之意,反而更像是要单独将洛清苒叫去训诫,女夫子也放心了些。
他果然听见了那些话,也同样并不赞同。有裴大人加以教化,或许会比她出面更有效一些。但愿洛清苒不要因一念之差走错了路,毁了自己和家族。
女夫子收好自己的书册,端看洛清苒是否还会出言顶撞另一位老师。
见裴知砚要单独叫走自己,洛清苒不由得心生憋闷。
她不想去这一趟。
洛清苒侧首看向裴知砚。
他沉静的目光正落在她身上,平和深远。
此时周围分明还有许多人,也并无丝毫暧.昧旖.旎的气氛,但洛清苒却突兀地想起,在前世那些凌乱潮热的夜晚,她残存的记忆里,裴知砚常会用这样的眼神自上而下地垂眸凝望着她。
他这人,就连欢好时也是如此沉着敛净的模样。就好似……只有她会被弄乱,只有她会生出妄念,而他永远高坐云端。
洛清苒心底的抗拒又多了几分。
她知道裴知砚是君子,一向克己复礼,可是那又如何?因为她今日在堂上顶撞了女夫子,因为她质疑了由来已久的“贞洁”二字,他便也要重新将那副循规蹈矩的架子压在她身上吗?若知道前世那些夜晚里,他其实曾是她唯一的共犯,他又该如何?
虽然长得好看些,才华出众些,但裴知砚与旁人其实也并无不同。
也不知前世她为何会喜欢他那么久。
但见裴知砚安静地站在原地,明显是正在等她,洛清苒再不情愿也只得先朝林瑶递去一个安抚的眼神,随即起身朝门外走去。
洛清苒不想与裴知砚有任何牵扯,也因为某种难以言明的情绪,不想同他在这里起争执。
更何况,以他一贯清冷淡然的性子,应也不会同她争辩什么,至多只会面露不赞同,让洛清苒体会到一拳打在棉花上的气闷。
洛清苒心里烦躁,走出门后径直继续往前。
却听见裴知砚在她身后同女夫子说:“今日之事只是师生间的闲谈,无需外传。”
声音并不大,却足以让在场的所有人都听见。他的意思也很明确——今日洛清苒和林瑶的话只留在女学内。
虽然方才洛清苒不卑不亢,直抒胸臆,但她其实知道,若今日自己的话传到父母那里,也许会让他们心生不安与忧虑。而林瑶最后那句反问也绝对算得上惊世骇俗,恐怕会成为她继母向她发难的机会。
裴知砚这样说,不仅是让学生们不要外传,也是提醒女夫子不能同洛清苒和林瑶的家人告状。
倒像是……在替她们收尾。
洛清苒脚步微顿,又很快敛回心绪,继续往裴知砚在女学中的琴室走去。
身后没有任何声音,但洛清苒知道,裴知砚正不疾不徐地同她走着同一条路。
他一直都是如此,无论发生什么,总是那副八风不动,斯文雅正的模样。有时让人觉得赏心悦目,有时又让人气郁不已。
待终于步入僻静的琴室时,洛清苒已经做好了听训的准备,也大致梳理了几句可以回击与反问的话。
却见裴知砚在长案边落座,随手拿起一本曲谱,转过身去背对着洛清苒翻开,并不同她说话。
洛清苒耐着性子垂眸等了片刻,还是忍不住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