日子一天天过着,陈岁安回顾自己还算自由的过去,总觉得这段时日是糟报应了。
从前的她虽说要风餐露宿,但吃什么风露什么宿皆随本心,而如今的她却已然是个大人——每天天还未亮,便起床洗漱,吃完早饭便按规矩赶到渡头,而后是无休止的搬货、卸货,最后这点银子还没能落到自己手中……
若不是每日还能吃上无名精心安排的一顿午膳,陈岁安觉得自己当真是会发疯。
因此,近来的陈岁安可以说是非常冷漠。
同往常一般,她回厢房第一件事就是往软榻上倒,灰扑扑的裙角随意地铺在干净的布料上,汗津津的脸陷在柔软的枕头中。一副方死可解脱的模样。
放在枕边的武林秘籍还只翻开两页,无名见状不由得长叹口气,绕过摆满美味的桌子,站在人身侧,问道:“当真如此累?”
浑身酸软的陈岁安举起右手掉在人眼前,将音故意拖得很长很长,“手酸……”说着又望向自己的肩膀,“肩痛……”又微微动弹一下自己的右腿,“腿软……”
话音刚落,眼睛一合,双腿一蹬,仿佛下一秒便要得到升天。
“小没用的。”无名嘴上骂着,手却摸出一瓶药来放在一旁的桌上。
陈岁安呆愣愣地望着屋顶,连眼珠都懒得转一眼,“没力气……”
无名在人身侧坐下,伸出两指隔着衣裳探过几个穴位,刚刚用力,立刻就听得陈岁安一声哀嚎。
被点到的穴位猛地爆发处尖锐的刺痛,紧接着是无法形容的酸麻,待片刻后,便只剩下久久不退的舒爽。
陈岁安躺在软榻上委屈着脸,抬手将袖子挽起,直接往人眼前一摆,道:“今日也辛苦师兄了……”
无名牵过她的右手,倒出些许药酒抹在人的小臂上。温热的掌心将药酒化开,在酸疼的皮肉上转着圈,刚刚还痛苦万分的陈岁安此刻如同一只被安抚好的大猫,歪着脑袋寻到个舒适的姿势动弹了两下。
小臂上的酸疼被热乎乎的药酒抚平,陈岁安忍不住发出舒服地谓叹,“师兄……多谢……”
无名手上动作不停,轻笑道:“你我师出同门,何来多谢。”
药酒的味道不算太好,因此无名早已将窗户大开,微风便从窗户吹进灌满房屋,也将两人的发丝吹拂。
右手给人抹舒服了,无名又牵过陈岁安的左手继续动作。没有休止的仔细按摩,让自己的掌心也跟着发红发热。
回想起那本还没开始学习的武功秘籍,无名轻声劝道:“我也实在不想逼你,只是泽海山总要有能独当一面之人。”
刚偷得一点闲的陈岁安闻言猛地睁眼,似乎是很难相信自己也有可能听到这句话。
无名继续道:“永欢最不喜打打杀杀,长年当年上山来时他爹娘就不愿,父母之命难违,如今他下山了只怕再也不会回去了。行梦之前武功极好,但她身子不佳,总不好再操劳。若这山中只靠着念安、泽安到底独木难支……”手中的动作慢了下去,无名微微低下头去,“到底是我有错,都不曾留在山中。才害得你们为难。”
陈岁安呲牙咧嘴地坐起身来,眼尖地瞧见无名泛红的眼尾,赶忙摇摇头道:“这和师兄无关。”
“甚至后来的孩子我还没来得及陪他们长大……”无名轻轻抽了口气,整理好情绪直直望向陈岁安的眼睛,“若我当时晚几年下山我们便能见一面再走,也不至于让你白白找我如此久。或许你也压根不用下来寻我,更不必在路上受这般苦,又何必在这里干这种苦力活。”
“师兄。”陈岁安急得拽过他的手腕,也学着师姐哄自己那般握紧他的小臂,仿佛如此便可以传递无线的能量,“你我如今既已相逢,又何必惋惜儿时不曾陪伴,我找你本就是心甘情愿,这一路走来所见种种更是会助我成长,细细算来又有何苦?你再这么想,会走火入魔的。你走火入魔了,谁来教我武功?”
“那我若教你武功,你会学吧?”
看人不再失落,陈岁安赶忙用力点点头,接连应允。
无名的眉眼微弯,将她还挽着的衣袖轻轻放下,道:“那明日开始,如何?”
图穷匕见,陈岁安的脸色猛地一变,满腔话语悬在嘴边欲坠不坠,只恨自己没能把刚说的那番话通通吞回来。
“好了,现在你想反悔也来不及了。”
“师兄,你怎能使诈?”陈岁安满脸的难以置信,“难道你不说这番话,我就不会认真跟你习武了吗?我在你眼里便是这样的人吗?”
无名摇摇头,“当然不是。但是每个人总会有想要躲懒的时候。比方说前段时间你就一共只看了两页。”
陈岁安微微转头,看上那本还崭新的武林秘籍,将无数解释狠狠咽下。
桌上的饭菜已经放了许久,无名站起身来笑问:“你不是饿了吗?先来吃饭吧。”
有了台阶下的陈岁安轻叹口气,仿佛下一秒就能泪洒八仙楼,直把这小小樊城淹没。只是那一双腿却依旧非常诚实地支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