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陈师傅道:“是啊,早前也不这么苛刻。大概是战后大家都怕,都想多赚些了吧。”
“反正和这些书坊的人合作,还不如我们自己推着牛车,挨家挨户地叫卖。我们卖的比书坊里的便宜,就是按照市价的卖书钱减去两三分,我们还能挣七八分,这不比放在书坊里卖能赚得更快,赚得更多吗?”沈丽予算来算去,和陈师傅一致认定,先把书生们常看的公版经书先做出来第一批。
从林愿家借来了他数次科考却又落榜、于是在家里积了灰的许多书册,还有陈师傅带来的一些,沈丽予从中取来两本比较经典的,誊抄一遍,再和母亲一同雕版。怀瑾和握瑜裁切好一块块雕版用的厚木板。加上从纸愿斋低价买进的纸,还有陈师傅亲自调的墨。一切依然准备就绪。做了一整个月,两百本书册就弄出来了。
陈师傅看着那堆飘着墨香的书册,心中感慨万分。遥想当年他和师父师母,还有几个学徒,也是熬了一个月,把两千册新书赶制出来,靠卖书的钱救下了濒临倒闭的印坊。
他没想到,数十年后,他的身旁再也没有了师父和师母,也看不见当年的朋友,换成了面前这些年轻人,而自己还是最老的印坊师傅。
“陈师傅?陈师傅?您笑什么?”沈丽予在问他。
他道:“没什么,没什么,你们出发吧。”
·
林丽和陈师傅留在原地,沈丽予带着怀瑾、握瑜出发了。盖着油纸的牛车,慢慢地把他们做的书运到了邻州县。沈丽予打算先在乡道上转一转,再去城州的街道上摆卖。
现在的这个沈丽予早已将身份、颜面那些抛诸脑后。自尊什么的,没有经营印坊和赚钱要紧。她和怀瑾、握瑜卖力地吆喝,价钱都喊出来了,却无人问津。
乡道吵闹,周围都是卖菜卖肉的。眼前都看不见几个文人模样的路人。
地方不对。
于是,他们拉走了牛车,从乡道旁的小巷钻进去,在民居附近转了转,终于遇到了几个学生。
只是这些人,手头并不宽裕,虽然想要书,但拿不出足够的钱。“你们做了这么多的书,就不能送给我们这些寒门子弟一两本吗?”
如果可以,沈丽予听了这些书生的话,也许会把书给他们,算便宜些,甚至不要钱。
但现在还没到那种时候。
“己欲立而立人,已欲达而达人。我们辛苦把书做出来,供人品读,是为了让人买走,这样我们才能做出更多的好书,给更多的学子与读者送去。”沈丽予把一个书生用力卷在手里的书册夺回来,摊开压平,又道:“何况这里的书册已经比外面书坊里卖的便宜了两分,如果各位读书人还是不愿意买,我们把车推走了。
那些书生看不清那帘薄纱后的人脸,只听到那字字句句铿锵有力,加上旁边还站着两个沉默少言、面色严峻的男子,不敢惹事,有几个当场就悻悻离去。
出了这条乡道,已是日上三竿。一整车的书,他们只卖出了十几本,有些书册还被翻得折了页,损了卖相。
怀瑾、握瑜虽不是把书做出来的人,但也是砍了柴,搅了墨汁,裁过纸的。这车的书有他们的心血,适才被人嫌弃,还被人弄这儿弄那儿的,他们也暗暗生气。
半日不到,这般买卖已经让沈丽予身心俱疲。做书不累,反而与人商谈、卖书的时候才是最累的。
可她还不想放弃,还有一个邻州没去,那边城池更大、人更多一些,希望到了那边,想买书的人可以更多些、再大方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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林丽从晨早等到了傍晚,终于看见了路尽头的女儿,怀瑾、握瑜都跟在她身后,无精打采地走着。
可等三人回到院中,林丽揭开油纸,惊讶地发现底下的书全没了,问道:“这是卖光了?”
沈丽予走进屋内,大口灌水,完了又走出来,嗓音有些哑,道:“卖光了。两百册,换到大点的城州时,才都卖掉的。还好坚持绕了路,遇到了一群正在下棋的学子,他们喊来了人,把我们大多数的书买走了。”说完,她将钱袋子递给母亲,道:“我数过了,可能漏掉四五本书册的钱,被人顺走了,还是直接忘记给我,不过大部分的数目应都在里面。”
“卖光了,不应该心情好些么?”林丽没有打开钱袋看,问眼前疲倦的三个孩子。
沈丽予回头望了眼坐在地上、双目放空的兄弟二人,道:“母亲放心,我们心情是好的,就是走了一整天,腿快要断了。”
林丽走到牛车前,这头牛拉了一整天的车,倒是比这三个年轻人还要精神,气笑道:“你们为什么不坐牛车?这牛车很大啊,可以坐下五六个人。”
沈丽予一本正经地道:“母亲,我们被买书的人鞭打了一整日,怎好意思再去鞭打这头可怜的牛呢?”
林丽笑得更大声了,边笑边咳,对他们道:“去饭桌上坐着吧,我们一起吃饭。”
听着那三个孩子大口扒饭吃菜的声音,林丽莞尔道:“你们出去了一整日,对付书生,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