囚笼。
离开的那天,她跑得飞快,无视妈妈歇斯底里的呐喊,无视路边行人诧异的目光,没有最终的目的地,但就是迈动双腿狂奔着,任由风涨满她的耳鼓。
记忆之中的阳光比任何时候都要灿烂,风带来的味道变成绮靡的甜酒,品一口就能醉梦其中。
迈出这一步,加茂枫花费了一生的勇气。
她渴望自由,渴望属于她的爱,渴望属于她的家人,渴望有人注意到她本身,渴望有人能看到她这个“人”。
她追求自我。
所以,她喜欢被别人叫出自己的名字。
因为那是她,被人发现被注意到的她,是不同于哥哥的她。
对于早就烂到骨子里的前世,加茂枫一点也不想回忆,因为自己现在有了新生,所以已经过去的就让它过去吧。
即便这辈子同样令人不适,但加茂枫不在乎,她这次拥有不同的亲人,她的母亲不再是那位疯癫的女人,她的温柔是独一无二的。
侍女们恭敬地叫着“加茂小姐”,母亲温柔地叫她的名字,小鸟游先生也说出了“枫小姐”——她已经重获了新生。
吗?
可是在很久之前,加茂枫也曾看过真正的婴儿。
天生就会笑,会生气,会悲伤,会着急,会不知所措,会在愤怒中大喊大叫。
可是【加茂枫】不会。
她没有冲动,她不会尖叫,她面对死亡时不会惊慌失措,她的棱角早就在漫长的岁月之中被磨平了。
她冷漠。她孤寂。她的灵魂中还刻着上辈子的痕迹。
自己还是那个可以消化一切
负面情绪的大人,将它们接手入怀?_[(,忍耐,消化,无穷无尽。
苦痛的情感被倒进处理负面情绪的焚烧炉里,一把火烧成灰,然后残留在那里。
它们已经算不上肮脏的垃圾,但是却连最窄小的缝隙都能穿过,沉淀在心底的每处角落,找不到,清理不掉。
加茂枫心里突然产生了后怕,她忍不住回想着,自己这辈子有什么。
有妈妈,有妹妹,有独一无二的爱,有看到“她”的那双眼睛,上辈子渴望的她全都有。
可现在又全没了。
于是她赶紧去想,自己从出生起都干了什么。
她什么也没干。
被目羽鞭打时,她好痛苦,然后压抑着自己的情绪。
被禅院甚尔劫持时,她好生气,然后压抑着自己的情绪。
母亲死亡时,她好难过,然后压抑着自己的情绪。
被按在地上时,她好愤怒,然后压抑着自己的情绪。
被剥削和惩罚时,她好苦闷,然后压抑着自己的情绪。
她的伤感,她的寂寞,她的哀痛,全部都被压抑下来,吸收,接纳,吞吃。
她依旧是那个没有自己灵魂的破娃娃。
她为什么不为它们动摇?她为什么不哭?
加茂枫第一次感到这样迷茫。
如果她会生气,她不顾一切地发泄,她不顾后果去反抗、挣扎、逃跑、撕咬,她向所有人诉说自己和哥哥的不同,她不顾一切地跑到那晚加茂夫人的身边——
她明明可以改变很多事情的。
可是没有,她的不作为,让一切朝着最坏的方向发展。
如果她在加茂夫人临死前抱着对方,告诉她其实自己很爱她。
那她一定会得到很温暖的拥抱,从头到脚包裹着她,如珍宝般亲吻着她,成为往后余生都能品味的回忆,永远伴随着她,直至生命的尽头。
可是没有,什么都没有。
她送给了母亲何等孤独,何等寂寞的死亡。
而百年之后,一无所有的她,亦会得到同样的死亡。
加茂枫第一次感到无措,没有任何办法能够解决的无措。
她的母亲,她的妹妹,她的猫,那才是......才是属于她的。
【加茂枫】从没有为自己活过。
所谓隐忍,所谓周全,貌似,只是在逃避而已。
明明自己拥有的这么少,为什么连一样都不好好珍惜。
会成为如今的模样,好像都是她自己选择出来的。
加茂枫望着虚无,取消了构建,只留下眼前的一片黑暗,去屏蔽那些扰乱视线的杂物。
无尽的黑,远没有她此刻的内心那样空虚。
正是因为没有过,所以拥有的时候茫然无措,再又失去后才幡然醒悟。
她把自己的幸福弄丢了啊。
“您怎么了?”加茂和奈问。
“我很后
悔。”加茂枫听见自己这么回答。
“是吗......”加茂和奈的声音很轻,温柔地抚在她的头顶,“那您现在在想什么?”
加茂枫回答:“我想哭。”
“那您就哭。”
哭吗?现在哭?加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