马匹靠近,马背上的男人潇洒地翻身下马,他望望隋玉,又看向满眼探究的小子,出声问:“你们在逮鱼啊?”
小崽的目光动了动。
隋玉注意到男人的胡须已经剃了,她心下好笑,这是怕儿子认不出他?
她主动引导问:“小崽,这是谁啊?是不是你爹?”
赵西平心有忐忑,拍拍手说:“不认识了?过来,爹抱你骑大马。”
隋玉抱着孩子走近,她偏头看小崽一眼,看出他认出了人,她将孩子递过去,说:“让你爹带你去打猎,他会抓兔子,还会抓野鸡。”
赵西平接过孩子,见他不抗拒,他缓缓笑了:“还行,没把我忘了。”
赵小崽后仰着身子看他,双手捧着他的下巴,瘪了瘪嘴刚要委屈地哭,就听他娘喊:“好大的鱼啊,小崽,快让你爹来逮鱼。”
河里难得逮一条胳膊长的野鱼,附近的人都围过去,七嘴八舌的说话声打乱了小崽的思绪,他扭头看过去,也就忘了哭。
赵西平为了哄儿子,他单手抱着孩子下河,踩着稀泥在浅水里打捞。
小崽参与进去,他专注极了,盯着混浊的水面啊啊叫,每捉起一条鱼,他就激动地拍手。
从早上忙到下午,一二十个人在河下游走个来回,一共捉了两桶鱼。
“这几条鱼给小米送去。”隋玉提桶过来,说:“你骑马过去,给你个机会讨好儿子,把他也捎上。”
赵小崽也在偷瞄赵西平,见他看过来,小孩僵着动作咬手,手一松,人没站稳,摔了个屁股墩,差点磕在木床的边框上。
“这个木床有点小了,我明天再去买个大的。”赵西平大步过去抱起小崽,他单手举起孩子,说:“走,骑大马,我们去给你姑姑送鱼。”
目送这父子俩走了,隋玉进屋舀热水洗手,她没怎么摸鱼,身上也一股子鱼腥味,今晚一家二口都要洗澡。
“我还想着小崽见到他爹要哭一场,他倒是平平静静地接受了,也不认生,竟然还记得。”老牛叔感慨,他瞅着阿水不在院子里,小声说:“佟花儿走了之后,阿水天天哭,除非是睡着了,俩眼一睁开就哭,哭了大半月才算消停。”
“小姑娘的心思细腻些,我家这个也哭了好几天,后来我天天带他出去捉虫打猎,有了新玩意,他就顾不上想他爹了。”隋玉掰着饼子吃,说:“往后多带他出门玩,性子养糙点,免得天天在家跟着大人玩,早早学会了察言观色。”
老牛叔若有所思,这话倒是有几分道理,别说是人,就是猫狗跟人接触多了,也懂得眉眼高低,跟人同住一间房的耗子比地里的田耗子都机灵些。就是他这个老头子,在客舍住了两年,也多了几分活泛气。
风中传来驼铃声,阿水带着大黑狗跑回来,“嫂嫂,嫂嫂,又来客了。”
“来的巧啊,今晚做鱼羹。”隋玉迎出去,热情地招呼道:“一路可顺遂?”
“极好。”打头的客
商说话,寒暄道:“玉掌柜的生意不错啊,又盖房了。”
“不是我家的,是来抢生意的。”隋玉带人往空置的客舍走,问:“是长住还是短住啊?”
客商粗略地看一圈,今年客舍里住的人有些少,可能跟天气有关,十月的天还艳阳高照,这种情况,少有商队停留在敦煌过冬。
“短住,住一晚,明早我们就继续赶路。”客商说,“你帮我联系一下卖粮草的贩子,我要七捆干草,你再给我备足干粮,两坛卤蛋,五十斤干菜,炒米炒面各六十斤,烙饼四百个。”
隋玉应下,说:“第四进客舍里的商队也是明天走,吃晚饭的时候你们问问,看能不能结伴同行。”
“行。”
待灶房里飘出炖鱼的香味,赵西平抱着小崽回来了,怕冻着他,赵西平把孩子塞在衣裳里面,贴着肉捂着。
天色微黑时,接到信的黄连正送来七捆捆绑整齐的干草,隋玉留他在这边吃饭,他没肯,趁着天色还没黑透往回赶。
在他走后,西厨开饭了,热乎乎的鱼羹出锅,留下自家吃的,剩下的都给卖了。
小崽也喝上没盐的鱼汤,赵西平仔细地挑走鱼刺,鱼肉混着豆腐碾碎,自己空着肚子也要亲手喂他儿子。
隋玉落个自在,吃完饭先回屋拿二人的换洗衣裳。天冷了,家里的人洗澡都挪到灶房隔壁的仓房里,灶房里一天到晚不停火,跟灶台紧挨的仓房烘得热乎乎的,打一浴桶水,人在里面洗澡一点都不冷。
等客商吃完饭走了,男仆们去喂猪喂骆驼,小春红和隋玉抬着四桶热水倒浴桶里,先把小崽剥光丢进去洗洗刷刷。
“又长高了。”赵西平拿来绳子比量,十天前量身的麻绳短了一指节。
“能吃能睡,不是横着长就是竖着长。”隋玉舀瓢水淋孩子头上,小崽乖乖闭眼,一瓢水浇完,他古灵精怪地睁开一只眼。
赵西平稀罕死他这个小模样,抱出浴桶的时候,他抱着奶娃娃快步去隔壁灶房烤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