道:
“凌或,所以这早就不是你一个人的家事了,而是天下事——我一人之荣辱安危事小,天下万民之生死事大,所以我绝对不会停手。”
一室沉默中,凌或轻声道:
“可是,以你如今的身体当真能在如此诡谲云涌的暗棋中保护好自己吗?你若不幸身死,只怕日后天下风云再起,更无绝世高手愿护黎民的生死安危。”
凌或这话绝非空穴来风杞人忧天。
历来世间武道之境的绝顶高手,都不愿入世,只求心中武道。
天下大势和四境离火在绝世高手眼中,不过是顺势而为的自然之势,他们懒得干预,也不愿浪费心神精力在这般俗物之中。
尤其是世间剑仙,大多清冷无情。
如同“千岁剑仙”符景词这样的剑仙,千百年来已是很少见的了。
谢昭似笑非笑的失笑道:
“怎么?你们还真当我是手无缚鸡之力的病秧子了?放心罢,破船姑且还有三斤钉,我这么多年来在江湖中水里来火里去,也不是吃素的。”
凌或突然皱眉,意有所指的看着她,道:
“‘千岁剑仙’的能力自然无人质疑,但你太过心慈手软,若是将来天下大势当真如此凶险,你可能狠下心来做出决断?”
呦呵?
谢昭闻言微微失笑。
凌或这般温润敦厚的淑人君子,居然也会说旁人“心慈手软”?
她疑惑道:“你为何会有这般想法?我昔年可是从北朝广陵城官道上,一路打到南朝边境的,当年鄙人的凶名,至今仍然在北境草原流传,威慑了邯雍诸多山匪恶徒,你为何会觉得我是心慈手软之人?”
凌或缓缓摇头道:“谢昭,你对真正杀人害命的恶人自然是除恶务尽,但是对自己身边人,却未必了。”
谢昭微怔。
韩长生和薄熄若有所思的齐齐沉默着,显然是认同凌或的观点。
只见凌或缓缓说道:“谢昭,当年你身上那道被‘黄金台’所伤的剑疮,乃是致命伤。
神仙岭下的枯枝草叶上,尽数被你的鲜血喷洒浸染,甚至连你身上的衣衫都被血污到看不出本来面目——那一剑分明是奔着要你命去的!”
他目色沉沉,神色显然已经带上了惊怒。
“若说皇帝陛下是为了手中权势和皇位心狠手辣对你下手,好歹也算有个合理的动机,但是‘黄金台’路伤雀呢?他又有什么理由?皇帝许诺的权利?他对你下手,那便是叛主!
如此阴险小人,但是过去我们偶尔谈及此人,你却从来没有一丝怨怼憎恨之意的流露,这不是心慈手软又是什么?”
韩长生听到这里重重点头,当即大声道:
“没错!虽然小皇帝冷心冷肺、不干人事,但是路伤雀更是狼心狗肺、背主弃义!
——亏得我以前还将他当做草根逆袭的英雄人物敬重,原来是个养不熟的白眼狼!”
关于路伤雀的背刺,谢昭确实无言以对。
但是她的内心深处还是无法相信,路伤雀会为了权势地位投靠景言,从而对她暗下杀手。
其中疑点重重,其实并不清晰。
她过去是心灰意冷不想追查,但如今她忽而诡异的后知后觉,觉得此事兴许另有玄机和原因。
谢昭静默一瞬,忽而道:
“我知道你们担心我日后面对故人时,当断不断,反受其乱。
但是我希望你们明白,符景词从来不是一个行事糊涂的烂好人,谢昭也自然不会是。
之前我不想追究,是因为觉得这只是我个人的私事。一方面不想让自己沉浸在悲愤负向情绪里纠结这些事情了,另一方面则是因为我自认为自己也不是什么完人,过去处理与身边人的关系时做得同样不够好,导致身边人离心离德。
但是若我旧日身边之人,没有任何苦衷隐情、单单只是因个人私欲行差踏错危害黎民安危,那我亦绝不会心软姑息。”
凌或静静看着她,突然问道:
“即便对方是‘黄金台’路伤雀,亦或是南朝天子?”
谢昭微顿,旋即正色答道:
“这天下已经动荡了太多年,如今的风调雨顺国泰民安,是几百年间无数前人前仆后继、以命换之而来。
——任何为了一己私利令生灵涂炭之人,都该死,也必须死。
关于这点,无人例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