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画?”
电梯门向左右滑开,老杨伸手用手背挡住门沿,曹轩脚步却停了一下,扭过头望了过来,“还有这事么,你说,他怎么想起要送我画了?”
还能怎么,心不静了呗。
老杨心中笑笑。
危机感从来是双向的。
谁的地位更低,谁的心中就会更加惶恐不安。
大艺术家唐宁担心顾为经分润走了老师的宠爱和关注。
那个尚未成年的艺术生若是愚钝一点不懂人情事故的书呆子也就罢了。
若是有那么几分小机灵,能看出唐宁本质上对他的敌意并非争的是艺术高下,而是对他身份赤裸裸的不屑和对老师的“谏言”。
怎么能不怕呢?
得到后的失去,比从未得到过,难以释怀的太多。
刚刚接受自己可能踏上一步登天的青云之路,捧着那张大馅饼,还没乐呵几天。
转过头来发现,所有美好的想象终究可能是黄粱一梦,过眼云烟。
设身处地的想想。
老杨觉得换作他自己,想想都怕得要死。
恐怕患得患失,觉都睡不着了。
“约莫是在担心,做不成您的关门弟子,想要讨好您吧。小地方的孩子,活了十八年,偶然好运看到一条藤蔓从云端垂落,大概说什么,都要哭着喊着,牢牢抱着不撒手。思前想后,就不知所措,想送幅画来让您开心。小聪明,小天真,却也是人知常情。或许是他那个开小店的爷爷教他这么做事的吧。”
老杨搀扶着老先生,走进空无一人的教师专用电梯,淡淡的说道。
【讨好】
这两個字不好听,听上去有些年少老成事故。
老杨可以把顾为经美化一下。
捡老爷子开心的词说。
什么给曹老先生尽尽孝心啦,画了一幅得意之作,请老先生品鉴指教一下技法水平的进近云云。
他也能够随口修饰借题发挥一下,把顾为经描绘的更加功利,投机。
乃至油滑恶心一点。
给曹轩老先生送画?
他也不看看自己是什么身份,老爷子家里缺他的那幅画么!
听说仿的是《百花图》,那就说他电话里已经有点处处以曹老的关门弟子自居的感觉,看不上唐宁前辈的作品,尾巴已经撬上天去了。
听那口气。
顾为经虽没明说,老杨猜对方可能想拿这幅画当敲门砖,让曹老先生开心了,给他直接在新加坡那里要个展台。
人活一张嘴。
反正电话里对方的语气是什么样的,还不是让他这个中间人随便编,随便猜。
想走捷径。
稍微认识个大佬,就觉得他已经拥有了高人一等的“特权”,狂妄自大,投机钻营,这类人本来就是艺术圈子里一茬茬永远出不完的土特产。
老杨见过类似的事情,比顾为经画过的画还要多。
送幅画拉关系算什么。
送漂亮老婆、年轻女友和大佬偷情,丈夫的都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当不知道,反而乐见其成,只为了得到了一个成名的机会。
这类被人传的津津乐道的桃色新闻,老杨在酒桌上没听过十桩、八桩总是有的。
搞不好觥筹交错,一杯杯啤酒下肚中,大家还绘声绘色的讲些荤段子,描绘丈夫回家怎么和女人探讨大佬的床事,为老婆出谋划策呢。
谈笑风生间,就算闲话传到了当事人耳中,人家可能也根本不在乎。
没准。
男人还觉得能和大佬做个床上连襟,是很威风的事情呢。
艺术行业和所有行业一样,这里不是天堂,也不是地狱。
清高的人可以很清高,油画恶心的人也可以随便听他讲两句话,就恨不得能从耳窝里刮下两斤滑腻腻的地沟油出来。
孰是孰非,何去何从。
你想为成功付出什么去交换,努力、尊严还是老婆。
无非都是个人选择而已。
老杨对这些擅于钻营拍马屁的人没啥偏见,他自己同样不是每天都想法设法的哄老爷子开心。
画的狗屁不是,单靠玩人情事故,奉承阿谀,狐假虎威能走到高处,也是人家羡慕不来的真本事。
老杨还挺佩服的,因为真能走通这条路的人,连十之一二也没有。
剩下的十只八、九如何?
自然落个是心比天高,命比纸薄的下场。
曹轩却打心眼里不喜欢这一套风气,乃至称得上深恶痛绝。
艺术圈里古往今来最恶心的那个臭水沟,这种风气就是泥潭最底部根源的污泥。
他这种话一说,顾为经当然可以争辩,那不过是在曹老身边当面一套背后一套的虚伪说辞罢了。
曹老也很可能不太信。
然则怀疑的种子已经埋下,总有三人成虎的那一天。
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