杨还当真不觉得。
顾为经十八岁的年纪,在被人坑个几次吃大亏以前,能小心谨慎到会给他们每一通电话都录音的地步。
他当初大金塔毫无察觉的就踩进别人设下的坑里,从结果上来看,无疑是因祸得福。
从过程上来看,则透露出顾为经的青涩和尚不成熟。
相反。
老杨这些年外出谈业务的时候,经常会带着录音笔,从来也只用打工作电话时可以方便随时录音的安卓手机。
全都是满含血泪辛酸教训,防人不心不可无的经验之谈。
好话与鬼话的一念之间。
老杨选择了和曹老爷子说实话。
不说好话,顾为经不配,他又没有吃过顾小朋友家的大米,凭啥啊,自己的一句美言,值钱着呢。
没说鬼话,
是因为看酒井胜子小姐的面子。
也是因为这家伙懂事,每次电话里都杨哥,杨先生的叫着,比起唐宁、刘子明这些人的高高在上的教他什么是助理的职责和本份。
老杨能感受到一份尊重。
他不在乎称呼是什么,就算对方喊他“乌龟王八蛋”,他也不会计较。
在货真价实能拿到的收益面前,尊重与否也不重要。
但人心都是肉长的,谁喜欢伺候祖宗,谁又会讨厌有礼貌,嘴又甜又客气的年轻人呢。
顾为经不知道,他待人接物的方式不仅温暖了孤儿院的小孩子,也在老杨这里,从私人角度为他加了不少的情感分。
【人之常情】——在唐宁那里的压力和诱惑下,老杨愿意说出这四个字的还算公道的评语,他都打从内心深处,认为自己是个大善人。
“人之常情,人之常情……”
曹轩走入电梯。
老爷子盯着电梯里明亮的镀铬面板,将这四个字轻轻念了几遍。
他沉吟了片刻,忽得开口问道:“是有谁对那个孩子说了些什么么?原本好好的画着画,怎么会突然担心了起来。”
电梯下沉。
老爷子用手指轻轻有一下,没一下的哒哒点着拐杖,淡淡的问道:“林涛和那小子关系不错。是子明,还是小宁?”
今天是四月份曹轩最后一次在汉堡艺术学院给普通学生授课。
过几天,他就要飞去奥地利参加年度艺术讨论会。
老爷子从仰光回来。
除了上课以外,就在围绕着这项有国际影响力的日程忙碌。
网络上的采访预告,老爷子没怎么关注,甚至唐宁在香江创造历史的春拍之夜,他都没有亲自到场,只是第二天中午打了一通私人电话,表示勉励和期许。
曹老爷子自己没关注。
老杨也不会画蛇添足的,有挑拨人家师徒感情的嫌疑,把唐宁女士发小性子的视频,转发给雇主去看。
唐宁那边也没提。
反正她在《油画》杂志上正式完整的封面专访出来之后,每期必读的老师肯定是会看到的。
“是唐宁女士,在直播采访中嗯,嗯……激励了一下顾为经小哥。”老杨斟酌着得体的措词,“大概的意思是表示差不多的年纪,他的水平和当初的唐小姐,差距不小。”
“良药苦口,忠言逆耳。在《油画》采访这么重大的场合,顾为经听到唐女士的话。心中大概有些惶恐。”
“我就猜是小宁,我那几个徒弟里,就她依然是小姑娘的性子。这种事情,是小宁能做出来的。”
曹轩并不如何惊讶。
他抿起嘴巴,盯了老杨一眼。
“先生?”
老杨被看的有点发毛。
“你收了小宁多少好处,这么替她说话。忠言逆耳?这应该拆分成两半来听,以阿宁的性格,恐怕没什么好心情去‘激励’那位小朋友创作的吧?我猜,她的原话,逆耳应该是挺逆耳的,是不是忠言嘛,估摸着大概不太好说吧。”
曹老爷子揶揄的问道。
老杨攥起了拳头,手心有点出汗,只得尴尬的苦笑。
有脑子的人,都知道唐宁和顾为经之间应该怎么选。
没有给顾为经下黑手,老杨已经够对得起自己良心。
唐宁这里,他自然要捡好听的说。
与个人情感喜好无关,只与实力有关。
那位顾小哥也别怨别人,谁叫他没本事。
别的不说。
他要能啪啪啪画完画,干净利落的也从狮城美术展上捧个金奖回来,老杨至少能做到两不相帮,他要再能啪啪啪画几幅画拍在唐宁脸上,身价反超对方,老杨保准怎么舔唐宁的,就怎么扑上去舔对方。
可惜。
这怎么可能呢。
年龄、阅历、出身,大家都是天壤之别,画家终究是要用画来说话的。
画纸内画纸外,顾为经一项不占,
那么就踏踏实实的认命,别怪被别人毫不客气的踩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