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如风抬手将他的眼睛缓缓阖住:“死了。”
他微微叹了口气:“朝堂复杂,仇恨几时休。还不如边疆快活,那里只需考虑如何杀敌,不需要去想谁才是敌人。君意,和为父去边疆吧。”
谢如风望向谢君意,眼神悲伤。
那是他同吃同住,一起保卫边疆的兄弟,他没有被敌人打倒却死于阴谋诡计之中。
谢如风厌恶朝堂,若非因为女儿他原本不欲这么快回京。
“不,我不去。”谢君意干脆利落的拒绝了。
“父亲,我没有你那么洒脱,能够抛家弃女、舍弃族人。我做不到,我要留下来。”谢君意转身离去。
“为何你这般执着于权势,顽固不化!谢君意,你如今真是越来越让我陌生,你究竟还是不是我谢如风的女儿!”谢如风第一次动了气。
谢君意身形一顿终究没有回头。
夏侯越垂眸看着自己这个名义上的岳父:“谢将军。你不了解她,不知道她是如何度过前十五年的,若你知道,你该气的是你的无能和懦弱而不是她的勇敢和坚强。”
夏侯越望向谢君意的背影,缓缓跟着她走了。
叶如玉面无表情,起身缓缓朝谢如风走了过来。
谢如风苦笑道:“夫人,我没有教好……”
那个“她”字未出,一巴掌狠狠甩在了谢如风的脸上,这一下把谢如风打懵了。
叶如玉第一次对谢如风露出了堪称冷漠的眼神:“你不是一个合格的丈夫,更不是一个合格的父亲。在你保家卫国时,你的女儿刚刚出生就被太医诊断活不过几日,我整宿整宿不敢睡觉才把人盼活。在你远走边疆之后,一道圣旨夺走了你的女儿,你的女儿在莲花池中险些遇害身亡。在你抛弃谢家做着高高在上的齐国大将军之时,谢家被皇帝拆分、族人散尽,是你年仅九岁的女儿跪在养心殿前一声一声姑父,跪到昏厥才唤回了皇帝不多的良知。你难道没发现吗?为何谢家只有小辈,因为他们的父母都被遣散,你的权势甚至保护不了谢家人的团圆。但我们理解你,因为你保家卫国,没有国哪里来的家,我们敬佩你十年如一日的守护。可是你万万不该这样说她,说我的女儿!”
谢如风猛地惊醒,他抬头望向家中小辈,却见所有人都冷眼望着他。
那种冷漠让他寒冷彻骨。
这一刻,他忽然觉得,是他错了。
*
“为何你这般执着于权势,顽固不化!”
“谢君意,你如今真是越来越让我陌生!”
“你究竟还是不是我谢如风的女儿!”
父亲的厉声呵斥犹在耳边。
谢君意埋头走了好久,好不容易走到一处幽静的地方才没忍住落下泪来。
等她擦去眼泪回过神来,才发现这里是一片废弃的鲤鱼池。
她蹲坐在池边,里面原来长着青青荷叶,每到夏天会开出各色的莲花,莲花下无数鱼儿竞相嬉戏,好不活泼热闹。
但是如今它已是一片废墟,长满了一丛丛深深的野草。
此刻,男子的身影投下来笼罩住了她蜷缩成一团的身躯。
“想笑就笑,本郡主又不怕你笑。”
夏侯越丝毫不嫌脏,坐到她身侧,与她平视:“我不笑。”
“我不信。你肯定在心里偷偷笑我……”谢君意闷闷不乐。
“我有什么资格笑你。你的父亲不理解你,可我的父亲却要我的命……”夏侯越道。
夏侯越和谢君意从小斗到大,他见过她最狼狈的模样,她也见过他脆弱的样子。
于是谢君意有几分相信了,她转头看向夏侯越:“你伤心吗?”
夏侯越摇头。
“你怎么能不伤心?”谢君意不信。
夏侯越这才笑道:“因为已经无心可伤。”
谢君意此刻竟能从他那抹笑意中看出点点的心酸,也许是因为感同身受,她苦笑道:“世人皆说你我是富贵命金疙瘩,你我空有一身虚名,实际上内里狼藉一片,谁也靠不了。”
夏侯越静静地望着她:“你需要靠谁吗?”
谢君意愣了一下,夏侯越的眼神深邃认真,如同深潭一般清澈明亮。
谢君意勾唇:“不需要,从不需要。”
夏侯越便跟着她笑:“我送你的木盒打开了吗?”
谢君意这才记起自己还收了份礼物,她从袖口中取出木盒:“我现在看。”
夏侯越按住她想要打开木盒的手,直勾勾望着谢君意:“已经不用打开了。”
“为什么?”谢君意好奇地问。
夏侯越认真道:“因为里面是空的。谢君意,你从不需要别人的锦上添花,因为你自己就是最灿烂耀眼的那朵花。”
谢君意第一反应:夏侯佩佩今夜说话还挺好听。
第二反应:等等,他是不是故意想赖她的礼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