哒哒哒哒。
禁卫军围了过来,原本围在大殿外的大臣们便如惊弓之鸟似的飞散开来。
皇帝见禁军赶到,一声令下:“此子狼子野心意图造反,将他就地格杀!”
夏侯越看着皇帝。
原本他以为那已至最恶毒的话语,但显然不是。
就地格杀,在他母亲的牌位前陷害他,在他母亲的牌位前诛杀他。
他的心被坚冰包裹,再被狠狠压碎,他心中已然一地狼藉。
可他的脊背仍旧挺得很直,仿佛悬崖峭壁上生长的松,从不会因狂风弯下脊背。
夏侯越望向门外举刀相对的密密麻麻的禁军们,他们每一个人脸上都充满了忌惮和畏惧。
他抽出腰间的软剑:“皇帝,我夏侯越不愿死在你这样肮脏的人手里。”
——“夏侯烈,我不愿意死在你这种小人手中!”
皇帝只感觉眼前一阵重影,那纯洁的白与妖艳的红渐渐重合,盛开出一朵美丽的莲花。
他晃了晃脑袋,那朵莲花又重新变成了人。
皇帝一阵头晕目眩:“还等什么,快杀了他!”
于是禁军一拥而上。
夏侯越的长剑如春日苏醒的银蛇在人丛中穿梭。
禁军的剑,禁军的矛不停地刺来。
他们的数量太多了,多到夏侯越的剑怎么都挡不住。
密密麻麻的禁军像蚂蚁一般,而夏侯越便如同掉入蚂蚁窝的一粒米,被吞没是迟早的事情。
剑痕从他脸上划过,长矛从他身上刺过,他不觉得疼只觉得麻木和刺骨的寒冷。
他短暂的一生其实从来不该存在,就像他本身一样。
不被期待不配存在,连最简单的东西都成了奢望。
奢望啊!
他仰头望天。
两支不知道从何处飞来的箭深深刺穿他的琵琶骨。
他只是闷哼了一声,仍然望着天。
天很蓝,雨过之后天边出现了一道彩虹,可能是雨离得太远了,那绚烂的彩虹渐渐变淡,渐渐消失,犹如他那短暂的一生……
少年那雪白的肌肤再看不出一点光亮,被乌黑的鲜血浸湿,他的白衣被生生染成红衣。
这一生走马观花。
这一生坎坷如此。
这一生毫无建树。
这一生恨无绝期。
……
若他只能这样,他认命了,他合该就这样孤独的死去。
夏侯越缓缓阖上了眼。
他认命了……
“夏、候、越!”
少女嘶吼之声冲破云霄,再记忆里的半点狡黠欢喜,声音中充满着惊恐与悲戚。
一瞬间。
心跳回血,加速。
夏侯越睁开了眼,猛地看向急匆匆赶来的少女。
是她。
她一向将美丽奉为圭臬,可这次她显然违背了她的真理。
三千青丝被汗水打湿,紧紧的贴在头皮之上,那身如翩翩蝴蝶一般娇嫩的粉衣裙尾上沾满了山间小路的泥土,她是如此狼狈、如此无助地望着他。
谢君意站得很远,全身都在颤抖,她脑子一片空白。
少年琵琶骨被穿,一身白衣染满了污秽。
事情怎么会变成这样?
不该是这样的……
谢君意曾想过皇帝若真的对夏侯越回心转意她该如何,她纠结了许久,真诚地希望皇帝是假惺惺的,这样她就会少一个敌人多一个暂时的朋友。
但是,她从未想过事情以这么惨烈的场面出现,皇帝竟真的置他于死地啊!
不,也许她已经本能地感觉到了不对,所以才会在今日,那个原本应该出现“异象”的日子义无反顾地出现在这里。
谢君意望着夏侯越,眼盛悲悯。
她认识夏侯越,远远早于人们流言中的他。
他不是什么文武双全、丰神俊朗的太子爷,也不是远在高山上一朵盛开的雪莲花。
他只是上天随意撒下的一把种子中最顽强的一颗,扎根在土里,默默盛开,直到有一日有人回眸看见他。
冷漠是他最厌恶的伪装,他一生阴潮却心向暖阳。
那些剑那些矛不该扎在他身上,他不该沦落到这个地步的。
所以——
“夏侯越,不要死。”
“夏侯越,你不要死……”
你不该死,你得活着,你得活得潇洒顽强,像一朵永远不败的花。
他看懂了她泛白的唇颤巍巍拼凑出来的口型。
“太、太子妃?不,安阳郡主?”
禁军和众大臣被暂时吸引住了目光。
夏侯越从未期待她的到来,但是她来了。
他很高兴,可是他又不高兴。
还是让她看见了他最狼狈的模样,不过扯平了,谢君意现在看上去也很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