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难道……大当家此刻不在山上?”崔令光心头一惊。
“实不相瞒,”红袍青年神情真挚道:“就在两日前,我们刚接到一笔大生意。她亲自带队,去马邑古道口伏击朝廷使团了。”
轻描淡写的一句话,却教崔令光心胆俱颤。
崔令光研究过舆图,自然知道他说的是哪里,心下当即一紧。
“这里想必也有一盒瑟瑟珠[1]吧?”他扫了眼桌上还未开启的锦盒,胸有成竹道。
崔令光愈发惊骇,大步上前开启了第四只锦盒。
烛光之下金青交织,宝光流转,正是时下洛阳贵胄间流行的瑟瑟珠,一珠可抵良马百匹。波斯国年年上供,天子大都分赐给了皇后和公主。
莫非公主的人也到了雁门关,而且和她想到一块去了?
她的猜测很快得到证实,红袍青年出去了一趟,再回来时,掌心的罗帕上,赫然躺着两颗瑟瑟珠。
“你们是一起的吧?”他好整以暇地打量着崔令光,收起珠子道。
崔令光不置可否,借盗匪之手除掉郡公一家,再以剿匪之名灭口,远比动兵划算且安全。
可这不像兴安公主的手段,她是先帝与元后的嫡长女,从小娇纵惯了,且从龙有功。天子因发妻之故对她心怀愧疚,极度纵容。以致她行事嚣张,手段毒辣,从不在意外界的看法。
哪怕在洛阳,她杀起手足至亲也从不手软,何况千里之遥的关外?原以为她会动用官府地力量,明目张胆去截杀,可如今看来,雁门郡守大概顶住了压力。
崔令光既庆幸又忐忑,深知别云寨的立场决定胜败,当即稳住心神,问道:“你方才为何试我身手?”
他并未作答,只冲她狡黠一笑,指着桌上四只锦盒道:“既然进了敝寨大门,便是我们的了。”眼见她要发作,他这才缓了声气道:“我带你去找大当家,说服她收手,就当是跑腿费吧!”
“无耻之尤。”崔令光气不打一处来,敢情他们两头收钱,却各不相帮?可事已至此,她别无选择。
“关外绿林,皆以敝寨为首,只要我们不蹚这趟浑水,其他人便不会以身犯险。你们官家的事,还是自行解决吧!阁下功夫了得,大可亲自护送郡公入京。”他拍了拍手,几名属下匆匆奔了进来。
“交给老叔,让他入账,封存。”他不顾崔令光得怒目,从容吩咐道。
**
苍鹤径又名参合口,是两山夹壁间的石罅沟,狭窄幽仄,崎岖难行。
崔令光裹紧斗篷,带着两名随从在怪石嶙峋的山道上艰难穿行。夜风在山壁间回旋,发出令人毛骨悚然的尖啸声。
可她顾不得许多,只想跟上前边迅疾如风的黑影。
贺兰这家伙不愧是贼首,奸诈狡猾,两面三刀。说好的带她去见大当家,可扎营的第一晚就偷溜了出去,幸好她机警,提前让人盯着。
崔令光出身高门,哪怕幼年遭逢家变,失去了父母兄弟,可承蒙好心人收养,依旧住在云端,何曾吃过这等风霜之苦?汗湿的内衫经冷风一吹,便如冰毡般贴在身上,双耳口鼻几乎要冻掉,手脚早就僵硬到失去了知觉。
正不知道还能坚持多久时,斜刺里窜出一道灰影,挟着浓重的腥味迎面扑来。崔令光连忙示警,本能地闪身避开。
一名随从被撞倒在枯枝腐叶中,惊叫道:“狼、狼……”另一名随从立刻抽刀,还未来得及劈砍便惨叫着撒手。
那道灰影咆哮着扑过去,一口咬住了他的手腕。同伴爬起身,待要上前相助,却见那匹巨大的灰影双爪刨地,怒吼着朝他亮出了满口獠牙,幽绿的双眼如两簇闪烁的鬼火。
崔令光旋身而起,扬起厚重斗篷朝那匹灰狼兜头甩去,在它退后避开时,手中的软鞭已然荡开……
一声尖锐的呼哨划破长夜,灰狼像是受到召唤般,几个腾挪便跃上了左侧山壁。
别云寨的二当家适时出现,一边阴阳怪气的道歉,一边像抚摸宠物般揉着灰狼的脑袋,“小雪不懂事,惊扰到三位,实在抱歉。畜生分不清敌友,陈兄弟千万别同它计较。”
崔令光重新裹上斗篷,憋着满腔怒火,将受伤的随从打发了回去,飞身掠过去寒着脸道:“二当家此举太不厚道。”
“阁下暗中跟踪,也非君子作为。咱们彼此彼此!”他按住躁动不安的灰狼,转头吩咐道:“小雪,你先回去。”
那头狼竟像听得懂人话,乖乖掉头隐入了夜色中。
“这名字……”崔令光饶有兴趣道:“可真有意思。”
贺兰挑眉道:“它本就是个小女郎,又生了一身雪白毛皮,这名字有何不妥?”
女郎还是女狼,崔令光没再同他掰扯,低声催促道:“快走吧,太冷了。”
贺兰搓了搓手,嘱咐道:“别跟太紧,我和大当家碰头后自会引荐。”
崔令光只得落后十几丈,不急不缓得跟着。越过这道山梁后,有一片迷宫似的土台石窝,刚一转出去,贺兰般纵身